小马认识讲师是在若干年前的一个周末的下午。这首先还得从认识徐芳说起；那时大概是八十年代末期，经过一翻折腾小马没了职业，有一天便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闲逛。逛到一卖报纸杂志的摊位时他站了下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站改变了他以后的命运，但他知道他后来的命运肯定和这一站有着不可更改的联系。后来、以至于现在他都会经常努力的去回忆当时一站的情景，却总不是那么清晰。有的时侯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平时小马也喜欢逛报摊。现在他已记不起当时卖报的是个男性还是女性、是中年人还是老年人、是个小伙还是个姑娘......在小马后来的想像中应该是个异性、应该是个年轻一点的异性，或者更应该是个漂亮一点的年轻异性，当时小马也很年轻......
       翟永民的家座落在一条条由狭小的胡同组成的通道的最里面，小马最起码是在走了好几次之后才能较顺利一些找到的。小马事先和翟永民通了信，在信里就订好了这个周末来翟永民家会面。翟永民的家里只有翟永民的妻子一个人在家，一个略显雍肿的女人。后来徐芳就来了，小马也就很顺其自然的先于认识翟永民认识了徐芳，也是最先从徐芳嘴里听到讲师这个称谓的。从那时起很长一段时间里讲师这个称谓就成了小马内心里一个不公开的神密字眼。
        直到有一天讲师骑着并不是没有纹路的也不是很破旧的轱辘的自行车出现在他面前时，小马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对讲师的肃严起敬。在走进自己那个几平方米的小屋之前的几秒钟他还处在一种忐忑不安的心境当中而不能自拔，但灰复自信却是在进入他的小屋之后的几秒钟之后。
        说话的时侯讲师时常会露出不好看的牙齿，这样就让小马有了一种讲师好似在窃笑的感觉。别人说话时讲师也听得似乎很专注，偶而也会莫名其妙的插上一句半句的，弄得大家也会跟着莫名其妙。小马感觉到徐芳有时会故意讨好般的对讲师附言趋势，讲师却让人看不出是卖帐还是不卖帐，只是略收敛些窃笑，猛吸一口细长手指间夹着的香烟，然后任由烟雾自顾的四处飘荡开来。
       让小马真正感动的是讲师居然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从讲师家的居住位置到小马家应该有半小时以上的骑车路程，这个有着一副上海知青般白皙面孔的讲师的到来似乎预示着要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故事......
        徐芳是个颇有些神经质和情绪化的人，小马很快就感觉到了。徐芳很少会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和人交谈或者发表意见，总是在狭小的屋子的地当中走来走去，有时会在窗前停下来抱着双臂站在那望着窗外。有时会突然转过身来说些什么，有时只发出一个“啊”字便没了下文。讲师肯定是已经习惯了徐芳的一举一动，他也只是增加了一点窃笑的时间。最能体现徐芳神经质的例子是他会在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时侯突然消失，而且是不告而别。这样也就不是很受大家欢迎，当然徐芳也有受欢迎的时侯，比如当大家把脾酒喝没了的时侯，徐芳会突然起身出去，就在别人以为徐芳是出去方便的时侯，徐芳却拎着几瓶脾酒回来放到桌上，也就是几瓶，一般不会超过十元钱的，这也是徐芳的标准。讲师在这一点上就差一些，他是很少掏腰包的，也可能他是觉得在这里他是最应该享受这种特殊待逾的人。
        翟永民是这里年岁最长的一个。身材不是很高，削瘦，皮肤粗而黑。常年穿一身低质的深色西装，裤腿高吊着，皮鞋也不是很干净，戴一副变色眼镜。他很少说话，只是不停的翻书，很随意的、漫无目地的不停的一本一本的翻着。在莫些方面徐芳和翟永民似乎很相似，徐芳一般都是穿中山装，最上边的第一个扣子总是扣得紧紧的，徐芳身材高而壮，面相却有一点儿女性化，在他笑的时侯女性化的特点更加明显。特别是春秋季节他会穿一件风衣，翟永民也喜欢穿风衣。徐芳因为头发稀少穿风衣时他还会戴一顶前进帽，这样看上去有点儿滑稽，小马笑说两个人是出土文物，两人只是笑笑也不怪他。小马也看出来徐芳和讲师都不是对翟永民很看得起，在三人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小马进量和翟永民多聊几句让他心里有个平衡。
        讲师说话慢条斯理或者说是有一点儿漫不经心，声音却很有磁性和穿透力。别人可能并没太在意，小马却确确实实注意和感觉到了，这种声音也让小马从内心里感到了震憾和感动。但小马还是和徐芳走的较近些，来往的也比较多。而讲师却给他一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忧心忡忡的感觉。这可能和他先于认识讲师和翟永民而认识徐芳也有一定的关系。
       翟永民不吸烟，徐芳不吸烟，小马也不吸烟或者说不主动吸烟。讲师吸烟的频率衔接得快得惊人，特别是喝酒的时侯，几乎就是一根接着一根的。小马也曾尝试过那样吸烟，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种什么莫名其妙的感觉。结果是把自己吸得呕吐起来，小马也只好放弃。小马也很少说话，但他在不经意间始终都没让讲师离开自己的注视之下。
       讲师逐渐适应之后很快就变得侃侃而谈，但真正认真听的也只有小马和徐芳。翟永民更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小马这才有点儿相信徐芳说过的：“翟永民更适合做领袖”的笑谈。讲师和徐芳还有一个非常共同的特点，就是喜欢和女孩子聊，女孩子们也装出很虔诚的样子听着特别是讲师谈的那些对于她们来说近似于天方夜谈一样的东西。徐芳谈得最多的是《第二十二条军规》，小马有时都怀疑他的神经质和情绪化是不是受了这部书的影响，特别是约塞连的影响，同时小马对这部小说也有了一些全新的认识，但他也和那些女孩子们一样、甚至装得比她们更虔诚。而讲师却喜欢谈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但讲师一般很少主动谈他获得世界声誉的长篇《罪与罚》，却是十分钟爱他的《白昼》、《双重人格》、《脆弱的心》等几部中篇。
       徐芳的口若玄河以及滔滔不绝和讲师的深沉或者是故做深沉其时都不能引起还处于孩缇阶段的女性的太大的兴趣和注意，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也许更适合更成熟些的女性，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走出去在门外相视而笑。最后是百无聊籁的人们散去，剩下三个人或者五个人就开始醉酒当歌，偶而也会有一个半个年轻女性参与进来，翟永民不时的也会找个离去的理由。可当酒喝到一定的成度时，讲师和徐芳都会显得异常兴奋，完全没了众人面前的那种低调神态。甚至并不喜欢有异性在场，那样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放肆，可以言无不尽。
       小马虽然被这两个在他心目中大师级人物的才华所震憾，但他并没有非常怵的感觉和表现，只是在两个人说话时他尽量表现出非常感兴趣。其时小马也是真的注意力很集中的在听，讲师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徐芳就不然，他已不仅仅把小马当成自己的忠实听众，还看作学生或者是弟子一般。小马感觉到了也就有了点儿理所当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