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铁建沙特项目巨亏背后现“合同陷阱”

曾经，被中国铁建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国铁建，601186.SH/01186.HK）立为“走出去”标志性工程的沙特麦加萨法至穆戈达莎轻轨项目（下称麦加轻轨项目），如今却成为了这家国内铁路基本建设行业巨头的“滑铁卢”。

超过40亿元巨额亏损背后，似乎闪现着合同陷阱、“政治工程”的难言之隐，然而实质上却是诸多中国企业海外扩张野心膨胀之下，自身综合能力不足而付出诸多“学费”的一个缩影。

“标杆工程”折戟

近日，中国铁建发布公告称，其承包的沙特麦加轻轨项目预计将发生人民币41.53亿元的巨额亏损。

消息一出，一片哗然。

作为国内铁路基础建设领域的寡头，脱胎于“铁道兵”的中国铁建与中国中铁一道承接了国内几乎所有的铁路建设项目，两家公司占据整个市场80％以上的份额。

根据铁道部2010年规划，铁路基本建设投资约7000亿元，作为国内近年来大规模铁路基础设施建设的受益者，中国铁建在诸多渠道饱受“在国内赚得盆满钵满，在国外当败家子”这样铺天盖地的指责。

然而，麦加轻轨项目对于中国铁建来说是一项非常特殊的工程。

10月12日，中国铁建总裁赵广发与沙特城乡事务部部长曼苏尔亲王在利雅得会面时，赵广发还特别对沙方指出，该项目是中国铁路“走出去”的标志性工程，是迄今为止全世界设计运能最大、运营模式最复杂、建设工期最短、外部气候环境最恶劣的轻轨铁路项目。

而似乎也正是因为这几个“之最”，让中国铁建在项目建设过程中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赵广发在与沙方会面中也坦言，该项目“遇到了一系列巨大挑战和不可预料的重大变更及重重困难”。

中国铁建在10月25日公告中对此也有描述：2010年下半年，项目全面进入大规模施工阶段，各部分项目工程全面展开，实际工程数量比签约时预计工程数量大幅度增加，再加上业主对该项目的2010年运能需求较合同规定大幅提升、业主负责的地下管网和征地拆迁严重滞后、业主为增加新的功能大量指令性变更使部分已完工工程重新调整等因素影响，导致项目工作量和成本投入大幅增加，计划工期出现阶段性延误。

“政治工程”的争议

尽管巨亏的多方面原因都指向业主，但赵广发在与曼苏尔亲王会面时却仍然表示，中国铁建“能够确保按期、保质、超额、圆满完成项目建设任务”。

因此外界有看法认为此为“政治工程”，才会在明知将承受巨亏的境况下仍“不讲条件、不讲价钱”地确保工期。

对此，中国铁建负责人予以否认，并表示只是要通过此项目进入沙特市场和中东市场，树立中国铁建在这一市场的品牌。

“政治工程这种说法本身就是推脱责任。”一位有多年海外工程经验的业内人士认为，“政府可能为承接项目牵线搭桥，但项目本身是彻底的商业项目，有多家公司都为此项目进行投标，中国政府并没有要求铁建一定承接此项目，而是中国铁建通过政府运作去争取了此项目。”

“亏损本身主要原因在于中国铁建估算成本失误，”前述人士表示，“如果根据此前合同终止合同，业主可以进行索赔，索赔的各种损失以及实施合同过程中已经造成的损失，合计数额可能不比执行项目造成的损失小。”

中国铁建高层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透露，项目有中间止损的可能，“按照当初协议，如果项目无法完工，对方没收履约保函，最多可能损失12亿元，不过中国铁建综合多方面因素并没有选择这样做。”

在前述人士看来，“报价时没有慎重分析合同及规范，并依据合同和规范进行有针对性的询价，而是参照过去国内的经验进行估价，这是海外工程大量项目出现亏损的一个常见原因。”

“合同陷阱”引发巨亏

根据其10月25日发布的公告内容，“该项目采用EPC+O&M总承包模式，项目签约时只有概念设计，主要由于业主提出新的功能需求及工程量的增加，该项目在实施过程中，合同预计总成本逐步增加。”

中国铁建方面内部人士透露：“这也是该公司第一次采用这种模式承揽工程。”照此推断，似乎中国铁建又像是掉入对方设置好的“合同陷阱”。

“中东地区的工程项目，一般都是欧美一些国家的咨询公司编制合同及规范，合同中一般都会包含非常详细的技术规范。技术规范对于设备、材料的参数、施工工艺等有非常细致的要求，在合同和规范中指定厂家、品牌也是非常常见的情况，很多合同还会有指定分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认真分析规范，而是想当然地认为中标后能够使用国内的材料和设备，必然会带来巨大损失。”前述业内人士坦言。

一位有过同类工程操作经验的人士认为：“对于EPC合同，施工方在投标前需要做更多的工作对概念设计作出评估，较为准确地估计总体工程量，虽然会耗费比较多的时间以及人力物力财力，但会有一个更为稳妥的方案出来，减少风险。”

“如果说承包商在投标期间并不做细化设计，只是按照业主提供的概念设计报价，合同签订后再在业主的概念设计的基础上进行设计，然后提交给业主批准，此时承包商和业主在功能要求上一定会产生争执，结果导致承包商开始的设计很难批准。最终导致的结果是，要么承包商接受业主的要求，增加成本，要么坚持不按照业主的意见修改，不断拖工期，最后可能去打官司。不过，真要去仲裁或者上法庭，承包商也很难赢。”前述有过同类工程操作经验的人士表示。

“这只能说明中国铁建对中东地区工程投标和操作模式完全不熟悉。”前述人士表示，“该地区很多工程项目，包括政府工程在内，全部是先由承包商投标，业主再在投标价格较低的承包商中间进行多次谈判，议标而成，但是这绝对不能作为亏损的借口，因为照此逻辑，如果这只是一个投标的项目，那中国铁建的价格就是投标时候的价格，而不会再多次降价，亏损就不会有这么多了。”

“国内目前还没有能够驾驭这种总承包模式的公司，因为水平还达不到。”前述有多年海外工程经验的业内人士认为，“中国企业在操作模式和规范标准上距离欧美公司相差还很远，早期在诸如非洲经援项目上，这一弱点尚没暴露出来，但在中东地区与欧美一流企业的竞争中则尽显弱势。”

沙特麦加轻轨项目大事记

■2008年6月，中沙签署《关于加强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合作协议》。

■2009年2月，中国铁建与沙特城乡事务部签署了项目合同。

■2009年度财报确认亏损2.94亿元。

■2010年半年报确认亏损2.54亿元。

■2010年三季度报确认亏损36.05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