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禁转)架空历史《锦官春梦》(10.3完坑于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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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32:15

第一回


西川是个好地方。

刘备坐在成都华美精致的郡府之中,粗糙的双手在雕镂着流云异兽的扶手上局促地抚摸着,眼睛胶着在飞檐斗拱那巧夺天工的设计上,口中不时发出些微的叹息。

 

这般精致的地方,这般……精致的人。

他的目光从檐角下滑向了屋中侍立着的侍女身上,她们比荆州的女子更娇俏,更甜美,更有蕴藉。可真是个安乐窝啊。刘备深深地向着扶手靠去,立刻,一双柔荑便很适时地将一领丝绵靠枕塞了上来,并轻轻地拢着他的肩,甜润的声音不轻不响地揉入了耳鼓:

“将军,慢着些……”

 

刘备反倒生硬地挺紧了,向着娇娃们宽容地挥挥手,“你们退下歇息吧”。

娇丽们款款地施礼,亮如宝石的眸子半掩着观察着新主人的脸色。谁都知道,将军的夫人没有和他一起入川,将军府一直没有女主人,也许,不久的将来,统御后府乃至于“后宫”的,便是自己也未可知。

 

望着她们袅袅婷婷的背影,刘备暗笑着摇摇头,顺手摸过案头的一卷帛绢,解开丝绳细细地展开。

 

第一行俊拔的汉隶便扑入眼中:

迁军师中郎将诸葛孔明为军师将军,益州太守。

 

“诸葛孔明”。刘备看着这个名字,苦笑着敲了敲,轻轻合上,将眼光投向庭中的绿竹,一片翠色,

“竹本无心,其奈我意……”刘备自嘲似的笑着,又打开。

 

他与那个叫诸葛孔明的人相识快七载了。好快啊,原来那个寄人篱下,蜗居在新野小县,仰人鼻息的刘玄德,已经成了天府之土、荆襄九郡的主人。

七年,太慢了。慢得他刘玄德或直白,或隐晦,向着让他成就这些霸业的人表白了最隐秘的心情,那个水晶心玻璃胆的人儿,却似远似近,对着他的特殊关怀,又像明了,又像糊涂。

“唉,竹本无心吧……”

 

再次摇头,向是把那些丝丝缕缕全晃出头去。

目光顺着帛绢往下,扬武将军,蜀郡太守法正。

竟与诸葛亮并肩齐驱了。

刘备沉吟着,他知道,他得到这诺大的天府之土,并不那么明正言顺,何况,这里的元臣也未见得不对他怀有怨心,除了杀伐,重用益州有识之士是大政所需。

不,刘备站起身,踱到了长窗前,一泓碧水泛着星光,像极了诸葛亮的眼睛。

诸葛亮不能和任何一个人一样,他只是他,没有人可以与他比肩。要让他知道。灵光一闪,刘备快步坐回案前,提起笔在帛绢上诸葛孔明的名字下加了一行:

署左将军府事。

 

写完这几个字,他眯起眼睛,那笑容里分明多了几丝暧昧的气息。

 

 

“主公,这是何意?”

封赠已毕,诸葛亮笑着向他的主公问,站在竹荫下,白羽轻摇,让刘备觉得,他和那竹子太配了,说不出他美在哪儿,但只要对着他,他的笑容,他的身体,他的气息,他的话语,他的动作,就会让刘备发疯。

刘备笑呵呵地走近几步,有意无意地从诸葛亮的腰间捞起一枚玉佩玩赏。

“主公喜欢?”诸葛亮低头看着,“这是块很普通羊脂玉。”

“是啊是啊,这块玉配不上孔明么。”

“啊。”诸葛亮摇摇羽扇,“亮也不太注重这些。”他看着刘备,刘备仿佛在那里很认真地一会看看手中的佩,一会看看面前的人,一点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

“主公若是觉得这块不好,便赐一枚与亮相配的如何?”诸葛亮笑着,向竹丛处移了一小步,那光滑的玉便从刘备的手里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

“哈!这世上没有配得上孔明的玉!”

诸葛亮不置可否,仍带着笑意,“那么,主公赐教,署左将军府事之任,却是何职?”

“孔明呐,你是知道我的。”刘备亦往前挪了一步,抚上了诸葛亮的后背,“备是不擅细事,如今,夫人归吴,这府中失了调度啊……”

望着诸葛亮吃惊的眼神,刘备也觉得自己说得可笑,竟要让诸葛亮担当起夫人的职责来了。

“哦,哦,孔明不要误会,比如,斗儿的学业,府中的长史参军、主簿侍从,护府将军,唉,备哪里能有精力一个人调度呐。”他观察着诸葛亮的脸色,看他微皱着眉头向着烟波处沉吟,他忽觉得,自己的手抚着的肩背是那么修挺,索性紧了紧,“军师啊,我们如今刚刚入川,你不是要备,去收笼人才吗,我若时时在外,这家里,总要有个人做主呐。”

“哦~~~”孔明似乎释然地转了身,轻巧地摆脱了那只长长的手臂。“还是主公思虑周到,亮深明主公之意,不过么,亮一人亦是力不从心,还请主公下令,请董和与亮并署左将军府事如何?”

“啊?”

两人对视着,也都笑着。

“你?”刘备举起手来,无可奈何地点着他。诸葛亮不待他说什么,便一揖到地:“多谢主公。”

     刘备叉了腰,长长吸了口气,在心里暗暗骂了声:“狡猾的诸葛孔明啊……”

不由他再说什么,刘备结结实实地拉住了他的手,“备一向知道军师,一忙起政务来就什么也不顾,喏,去看看,备在左将军府里给你准备的院落,离我很近,有事好商量着办……”

 

他没看到诸葛亮哭笑不得的神情,拉着他往后面去了。

 

诸葛亮对主公为他准备的院落很满意,只是没有答应主公邀他今晚住在这里抵足而眠的要求。翩然一礼,飘然而去。

留下刘备驻足在满地的落英之间,望着他的背影又是咬牙又是怜惜。

 

夜降临了。

天府的夜湿润而清新。扶侍的近侍小心地躬身走近:“将军……”

“嗯?”刘备烫着脚,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今夜……让谁来侍寝?”


 

刘备睁开了眼,不解地望着近侍。

“将军请看。”他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的,是这府中近千名侍女的名册。

刘备抓起来,吃惊地看着:“这些?都是季玉选来的?”

“是。”侍卫陪着笑脸,“将军莫疑,那些侍奉过季玉将军的,都随着他去了南郡,这些,俱是处子…,另有一些,是刚刚从民间新选来的。”

“大胆!”刘备恼怒地踢翻了脚盆,吓得侍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性。

“快把那些女子都放了!岂有此理。”

近侍为难地看看天色,刘备平了平气,用布巾擦着脚:“明天,你给我把这件事办了,原有的人,愿意留的留下,不愿的,一律放回家去!”

“是。”近侍战兢兢地站起身:“卑职明天就办,让府中的侍女、枕童尽皆回去。”

他倒退着往外走,刘备却一下子愣住,“等等!”

“枕童?”

近侍抬起头,他发现,左将军的眼睛亮起来了。他也略略来了兴致,“回将军,这府里,还有十几名美貌的书童,都是季玉将军选来的……”

“那……”刘备渴望地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近侍心领神会地走了,不多时,那十六名美童便皆着白衣整整齐齐地来了。

他们一个个美如冠玉,风流俊雅,刘备在他们面前踱着,近侍紧张地注视着,希望新主子的脚步停在哪一个的面前。

半晌,刘备挥挥手:“罢了,你们下去吧。”

 

近侍打发了他们,仍不敢离去,刘备点手叫过了他:“明天,让他们也尽皆回去,你,重新花重金与我物色一个……”

“是!”近侍如闻天音。“不知将军想要什么样的人?”

刘备叹着气,合身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一轮皓月,“眼睛像湖水一样的”。

近侍忙用笔记在了手掌上。

“肌肤要像玉一样的白,笑起来,让人心驰神往的,个子要高一些,像神仙一样的……”

说着说着,刘备闭起眼了,犹自说着,不晓得那近侍早就愁眉不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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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32:57

第二回

 

近侍是个侍奉了刘季玉多年的心腹人,但是他并没有随着刘璋去南郡,而是留在了新主人的身边,虽然,要重新的察颜观色,小心谨慎地周全,但那总比在正当年的时候去追随一个生死难料的落架贵族要好得多。

 他走遍了成都的秦楼楚馆,也没有发现一个新主人说的那样眸光如水,风致如神的人。

 他想到了彭恙,这个昔日狂放无行,被刘季玉剪下头发的人,如今却在刘备的面前官运平升。曾记得他有一子,也是个无形的,却好龙阳,家里养着数个家童,整日里还在街上寻事,今天却不如向他讨教一二。

他却不知,不等他上门,一心向上的彭永言,早将美女十名,美童六人送到了左将军府上。

当刘备的目光审视到一个少年的面上时,他站起来了,天,这个孩子长了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叫什么名字?”刘备慈和地问。

“十一郎……”少年正变声,嗓音不怎么好听。

“排行十一了?大家族哇。”刘备站起来绕着他走了几步,“这个名字不好听,我送你个名字,叫……叫……若卿,你看如何?”

“还不快谢谢将军赐名呢。”近侍推了他一把,那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那天晚上,他被熏香沐浴,怀着一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让人送进了玄德的寝室。

刘备赤着背躺在榻上,仔细地打量着他,十一郎不敢抬头,浑身微微抖着。

“抬起头来,”刘备的声音很温和,十一郎抬起头,刘备抬着他的下巴,“看着我,不要看别处,你这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是最美的……”

他审视着少年人,“不!不要慌乱,看着我,笑一笑,甚至可以带出些许轻视……你甚至可以骄傲地看着我……”

“将军……”嘴唇颤抖着,大眼睛里蕴上了泪水。

“不……”刘备将他披散的头发塞在耳后,“叫我……主公……”

嗫嚅着,半晌吐不出这个词,刘备将那个身体拢近,逼视着他,“叫……叫‘主公’……”

“主公……”

刘备的呼吸巨烈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十一郎的眼睛,“说,说你喜欢我……说呀,说‘主公,亮喜欢你’。”

十一郎被他眼睛里的火苗灼伤了,沙哑着声音,抿着唇,终于,他鼓起了勇气,

“主公,亮,喜欢你。”

“你终于说了。”

刘备喘息着,将那个纤细的身体抱上了榻。

 

从那天起,刘备身边就多了一个“若卿”,当着军师将军诸葛亮,刘备会更多地唤这个名字,叫了之后,他就紧张地观察着诸葛亮的神情,可惜的是,军师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这个侍童的身上。

“孔明。”

刘备忍不住了,他拉着十一郎的袖子往前站了站,“这个,这个是我新收的侍僮,看看,长得……如何?”

诸葛亮这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十一郎已经不再那么的紧张与羞涩,在左将军温柔的呵护下,他甚至觉得很幸福。于是他也翻着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可真好看呐……比他见过的所有的好看的男人加起来还好看。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摇着羽扇的男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

“很灵秀嘛。”诸葛亮点头笑着,“主公的眼力是不错的。”

刘备走下了桌案,拍着十一郎的肩,“我为他取了个名字,叫‘若卿’,孔明,这名字好听么?”

刘备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军师,多么希望他问自己,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有,孔明只是玩味似的笑笑,“若卿?嗯,不错,但愿此子成人,像卫青一样,为主公拓土开疆。”

“你。”刘备咽了口口水,他永远拿眼前的人没有办法。刚想再继续纠缠,门外一个文吏匆匆地捧着一大撂文书进来,躬身施礼,

“主公,军师。”

 刘备扫兴地坐了回去,挥退了若卿,诸葛亮走上几步,“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回军师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广汉那个地方,百姓们联名结状,告新任太守彭寿胡作非为,鱼肉百姓。”

“彭寿?”诸葛亮回头看着刘备,“亮却为何不知此是何人。”

“啊,”刘备有些窘,“孔明,前番你去涪水巡视时,广汉太守出缺,孝直向我推荐治中彭恙之弟彭寿,言说其年轻有为,正当此任,我想广汉远地,没什么要紧,便发派他去了。”

说着,见诸葛亮的脸上不好看,便讪讪地,自言自语地咬着牙,又用拳头敲敲案子,“谁知竟是这么个不争气的。”

诸葛亮抬扇刚想说话,却见侍从回说:“法孝直大人求见。”

刘备命请,不多时,见法正满面春风地进来,与孔明见了礼,便在下首坐了。

“孝直,什么事来找我?”刘备向后仰仰身子。

“主公,前番为主公推荐的彭寿,这一回可是立下大功。”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文书递到刘备的手里,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刘备怀疑地接过,展开,看着看着,便立起了身子。

孔明用疑问的目光望向法正,法正饮了口茶,“广汉有人借拥立旧主为名,起兵造反,被彭寿率兵压下,贼首已枭,获四百余俘。”

刘备看看孔明,诸葛亮却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年轻有为啊。主公,核实之后,可要好好封赏他。”

刘备知道,诸葛亮心里是又存了什么算计,于是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待法正归去,刘备便踱到诸葛亮的身边,“孔明,这……恐怕是彭寿欲盖弥彰吧。待我着人押他归案!”

诸葛亮笑笑,“主公莫急,彭氏一门皆川中人,如此,怕川人不服,无妨,前日我与子龙商议,正待南巡,此番便多走几里,去广汉看看,有事无事,亮为主公了结了吧。”

“孔明又要走了?”

刘备不失时机地执起孔明的手。

“左将军府的别院,你一次也没住过,唉,我的一片心意……”

“哦。”诸葛亮笑着,“今晚住吧,明日启程方便些。”

 

“啊啊!”刘备高兴地连叫了两声,“今晚咱们喝几杯,完了,好好聊一宿,你可别轰我哦。”

诸葛亮仍笑着,“好啊,亮已命人去请三将军和四将军了,他们回说,今晚要来闹一宿呢。一醉方休!!”

“哦,是吗?”明显地,刘备的脸灰了,但仍咧嘴做出了笑的表情。

 

一月之后,广汉街头。

太守彭寿的精美马车过来了,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家将们在高头大马上挥着鞭子。彭寿微闭着眼,只觉得那鞭声如天乐般悦耳。

忽然,车前一阵乱,有人叫骂,紧接着,便是那人和马倒地的声音。

他揭了车帘向外看,只见自己的十余名家皆倒在地上,一个脸上印上了长长的一条红印子,爬了几步才到了他的车前,“大人,有两个不知死的,挡了老爷的路,咱们去教训他,却不想有一个会功夫,打了咱们的人。”

“大胆!”彭寿下了车,向着后面吩咐,“调守城军三百前来护卫。”

 顺着那些恶仆的手指,他看清了,待头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雄伟,背着手,冷笑着看着摔在街头的人。可是当他将目光看向旁边的人时,他木住了,他从来没见过,有这样风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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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33:31

第三回:

 

那个男人像驻立在幽谷中的一丛兰,你看着他,无论多么喧躁的心,也会陡然静下许多。

彭寿虽然仍整着脸,但语气却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怎么回事?”

“大人手下的这些家将手脚太疏慢了,在下替你管教一二。”那个堂堂男子将手转到胸前,紧紧护腕,眼中带着轻蔑的神情。

那种天生的,如天神样的英气让人不由得从心里打了个寒战。彭寿上下打量着赵云,心中暗思,此二人仪表非俗,绝非等闲之辈,切不可冒然有失。想到这里,便暗命手下,通告守城军不必前来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向着诸葛亮拱拱手。

“这位先生,想来不是本地人吧?彭某的手下不懂礼仪,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呐。”

诸葛亮面带着笑容,“哦,哪里哪里,太守过谦了。还请恕我这位朋友鲁莽。”

那笑容让彭寿一阵晕眩,愣了半晌,方痴痴地问,“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诸葛亮近前拱手,“在下孔云,此是义兄赵明。是荆州关将军荐我二人来益州助皇叔刘将军共兴大业。是我贪恋西川美景,信步到此,不想冲撞了太守的车驾。”

文雅温和的语音,直冲进彭寿的耳鼓。他借机张开了两臂,“哎呀呀,原来是从关将军处来的大贤,失敬失敬。”说着便攀住了诸葛亮的手臂不再放开。

 赵云却将一对星目如电般射过来,彭寿讪讪地松了手,“既然玉趾登临此处,寿理当尽地主之谊,这样吧,就请先生与这位义士屈尊在我府上,小住数日,待我亲自派人,送二位往成都去见左将军如何?”

赵云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满面春风,“太守太客气了,如此,还要叨扰了。”

 

这一句,那彭寿险些喜得手舞足蹈,又忙着命人备轿备马,不亦乐乎。

赵云近前低声问:“军师,当真要住在他府上?”

诸葛亮并未看他,边走边戏谑着说:“有子龙在我身边,我怕什么?难道子龙竟怕了不成么?”

赵云长长吸了口气,“若是云一人,岂将此等草芥放在心里,只是军师若有闪失,如何向主公交待?”

正说着,只见彭寿远远地打起了自己的车帘,“先生,寿与先生共驾如何?”

 

诸葛亮看了看赵云,赵云也低声戏笑着说:“我看,军师你可要小心点哦。据闻,彭寿向爱美男,有断袖之癖。”

诸葛亮面上似笑非笑,也未搭理赵云,大袖子甩甩,将手一背,向着彭寿走去。赵云摇摇头,也不知那位神通广大的军师又要兴何风浪了。

 

那一晚,彭寿失眠了。闭起眼睛,满脑全是那修长俊朗的身形,那温婉如玉的脸庞,深如秋潭的眼睛,不卑不亢的风度。

“大人,莫非是,看中了那位孔先生么?”心腹从事看出了彭寿的心事,低声问道。

彭寿从紫檀小榻上坐起身,执起碧玉盏喝了一口浸蜜雪梨汤。

“唉,若得此人共枕,今生夫得何求……”

“大人怎么倒这样犹豫不决了?像前番一般,拖了来,硬上了,有几个禁打的呢?”

彭寿重重地将盏一放,“岂有此理,他岂是那一起俗物?”

从事躬了躬身,不敢说什么。彭寿走到窗前,遥望着一轮皓月,“绝色之人,需极礼而尊。昔左将军为请军师将军诸葛亮,三顾而得,今天,我也要做好这个准备才是。”

从事嘿嘿笑着,凑近几步:“大人,据闻那位军师将军的相貌亦是极品呐。不知比这位先生如何?”

彭寿点点头,“家兄提起过,我向在外游荡,又托法大人之荐,在此广汉,刘备手下英杰,竟没有得见过。唉,待将来,定要见识见识那位诸葛孔明,嗯,想来这位先生,也不输他几何。”

 

 

诸葛亮躺在太守府中彭寿专为他和赵云僻的小院子里,悠闲地翻着书卷,一个黑影从粉墙上飘忽而下,一点没有声息,几步走来,开了房门,从面上取下了黑巾。

“军师。我回来了。”

诸葛亮坐起身,“子龙,怎么样?”

赵云抖抖手里的黑布,“这个彭寿,果然是个欺压良善之徒,这府里尽是他强抢来的少女,还有,还有不少的少年,唉,从他的,也就罢了,不从的,有的就打死了,那后小院的井里,扔下去不下十几个人了。”

诸葛亮手里的书一下一下地磕着下巴,眉皱着,轻轻呼了口气,“残无人道啊……。这几天,我走访市井,察那彭寿竟然在此间强加赋税,征聘私徭,闹得民怨沸腾。唉!主公刚刚入川,正在收笼民心之时,不料竟出如此大恶之人。”

“军师,我们什么时候下手?”

孔明思虑一时,“子龙明日去一趟临近的汉阳城,调那里的守将阳铜领兵一千,悄悄在广汉城外驻扎。亮,过几天引彭寿出城垂钓,就地擒之,也省得他负隅顽抗,杀伐生灵。”

赵云点头,“那么这几日,军师一定要小心。”

“放心,明日我便借故出游,暂住城中的客栈之中。”

赵云思索了半天,觉得不会出太大的意外,这才在外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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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37:27

第四回

 

  很意外地,赵子龙在汉阳竟然遇上了风尘仆仆,远路赶来的主公刘备。

见了面,刘备顾不上眼睛里的血丝,扶着赵云的臂问:“怎么?子龙一个人?他呢?”

待赵云将诸葛亮的意思转达之后,刘备跺着脚说,“嗐!乱来啊,子龙,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留在那,你们走了之后,我才无意间听说,那个彭寿颇好男风,他诸葛亮长成那副样子,这不是……”

刘备说着,便拉着赵云往外走,“别耽误了,速依军师的调派,你我亲自引兵两千,往广汉起兵。”

赵云被拉得脚不离地,一边劝解,“军师向来谨慎,如今旗幡招展地杀去,反而不利,不如轻装简从,埋伏城外,待军师将他引出来,就地擒之。”

刘备停在院中,望着庭中古柏,被小凉风吹了脸才安静了下来,算计算计,觉得话也合理,便命赵去从速选派精兵,下午动身。

 

 

“哈哈!真是个好地方呐!”

诸葛亮挽着袖子,眼睛里满是兴奋之色,左手提着鱼篓和钓竿,踩着水边的石块来到近水的地方。

“先生小心。”彭寿忙着追上搀着。

“来来,且看今日上钩者何?”诸葛亮提襟坐下来,挂上鱼饵,将线扔出老远。碧绿的河水霎时荡起阵阵轻漪。

一时间,只闻虫鸣草底,风过柳梢,更无了声息。

彭寿哪有垂钓之心,他坐在诸葛亮略略偏后的位置,只见那秀颀的背影,莹莹乌发与青衣间,露了一截玉色的颈梗,看得他坐立不安,恨不得伸手摸上一摸才好。

他干咳了一声,“先生啊,这几日怎么不见赵义士。”

“哦,他啊,他才是个闲不住的风流客啊……”诸葛亮说着,回头向着彭寿眨眨眼,彭寿心里一阵的跳。咽了口口水,“呵呵,那……先生呢?”

“我?”

诸葛亮闪着一双星眸,“一介书生,比不得他豪侠,云颇有自知之明。”

“哎,”彭寿离他近了些。

“先生之貌如玉耳,慢说是女人,就是我……我这男人见了……也……也心动呐。”

诸葛亮摇头大笑,“太守,太取笑了。”

彭寿还要说什么,诸葛亮突然对他打了个嘘,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彭寿只得停了挑逗之言,亦随着看水中。

其实此时此刻,诸葛亮的注意力全在汉阳方向。与赵云约定的时间尚早,一定要拖住这个无耻之徒。他一扬手,钓竿甩起来,诸葛亮失望地叹了一声:“莫急,莫急,今日定要钓你上钩。”

四周又静下来。

彭寿仍把持不住,又以言词挑逗,“先生之貌,宋玉不如,难道,就果然未遇到过……”

不知为何,这话竟然让诸葛亮想起了主公刘备。

从七年前初见时那满脸的惊诧,到新野县天天的抵足议政,到荆州时屡以言语相试,再到西川封了署左将军府事。诸葛亮没来由地心里丝丝作乱起来。

“看来,一定是有了。”彭寿如获至宝。他更凑近了些,“先生不知,昔日哀帝宠董侍郎,其情亦不虚矣……”说着,一只厚掌悄悄爬上了诸葛亮的后背。

“啊?”诸葛亮站起身,“有鱼了!”

这一站,险些弄得彭寿跌进水里。

其实,诸葛亮是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鸽子飞落到不远处的树梢上,他明白,赵云马上就要到了。

他悄悄在袖中掐算了时辰,想来自己在城中策反的守城将士已把守了四门,如果城外就地擒了彭寿,便一举可定了。想至此,不觉心下大悦,转过身看看彭寿,“太守,你的鱼咬了钩不曾?”

彭寿有些心急,说着说着便挨上前来,“先生,你可知道彭寿的一番心思?”

诸葛亮看着他,心下好笑。暗道:“再过半个时辰,我且看看你的真魂儿在哪儿呢。”于是便挑笑着说:“云早知太守的美意。”

说着不觉更笑,自己竟是替赵云应了。

彭寿闻言,如闻天语,扔了垂具上前便想抱住,“当真?好人,你今天便行个好,解我相思之苦如何?”

诸葛亮好笑之余,不由一阵恶心,又见他扑了来,便向着他的肩上一推,这彭寿立足不稳,一下子栽到了水中。

彭寿虽跌在水里,倒喜的全身不自在,一发想扑过去,这时欲火中烧,便不想再装做斯文。又见孔明身量高拔俊挺,硬来倒未见得占什么便宜,便用手暗暗摸上了怀里揣着的小玉瓶,拔了塞子。口中只叫:“先生好狠的心,我这腿像是断了,难为先生扶我一把如何?”

诸葛亮看他如一只落水之犬一般,边笑边踩住石块,向他伸过手去。

未料得,彭寿一把抓住,猛地起身,掏出小瓶望着孔明面上吹了一口。

诸葛亮只闻得一阵沁人心脾的醇香,暗道不好,忙想掩了口鼻,却忽觉四肢没了力气,彭寿的脸也越来越看不清了。

这彭寿死死抱了诸葛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了河岸,四顾一片茫茫,他脱了湿衣铺在草丛里,将诸葛亮平放其上,还未动作,先喘做一团,口中只叫:“好人,成全了我吧。”

说着便解了诸葛亮的大带,将青襟一分,却见一枚银色的系着五彩绦的印章滚了出来,彭寿拾起一看,默默念着:“军师将军印玺”。

他登时魂飞天外。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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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37:59

第五回

 

唾手可得的美味眼看着便到了嘴边,忽地一霎时就变做了如哽在喉的鱼骨。

他是……诸葛亮!!

浑身的毛孔全都张开了,冷汗顺着额角爬下来。大脑在飞速地转着,

他为何要自称孔云?孔云,赵明?孔明?赵云!!

他再低下头来看着面前的人,明明是颜如玉,态如仙,如今在彭寿眼里却狰狞可怖。

他如此更名改姓,来此广汉,分明是得知我私加赋税,扩充家将的原由。我却一味地贪鲜好色,竟贪到了这一位尊神的头上。怎么办?怎么办?

彭寿颤颤微微地站起身,撑着麻木了的双腿向着四下张望,恨不得如今马上来辆车,把这位军师将军弄回去,好言申意,或可有救。

正当焦急之时,远处里忽然起了一趟征尘,一支人马由远及近,如飞样转眼便清晰可见。只见为首一骑白马,上坐一人,大红的披风像是着了一团火。

彭寿伸起两臂,招着大袖,嘶哑着喉咙:“前面是哪位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远处里的人马正是刘备、赵云,赵云狠打鹤顶驹,犹赶不上的卢的四蹄,此时见远处有人招呼,仔细辨认,竟是彭寿,赵云连连呼喊,才叫住刘备,他一把抓住刘备的马缰:

“主公,那个人就是彭寿,他好像在叫我们过去。军师应该是和他在一起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刘备早就如一道利闪样飞了出去。赵云马鞭一举,身后的军伍尾随而至。

彭寿还在似梦似醒之际,十来匹战马早将他圈在核心,那大红披风裹着一阵劲风掠过面前,将他刮得歪了一歪。

 

刘备眼睛直着,一眼便看见了草丛中的诸葛亮。踉跄着扑上去,一把抱起来,“军师!军师!”摇了几摇,不见动静,刘备的手先就凉了。又见诸葛亮衣襟大开,衣带也解了,中衣也有些凌乱,白玉颈连着冰喉雪骨若隐若现,早就恶气直冲,血贯瞳仁。回过头来仿佛要一口把彭寿吞下肚子里去,大吼道:

“不知死的畜牲!!你把他怎么了?!!”

赵云早就一把捉了彭寿押在近前,彭寿只觉眼前一片迷蒙,腿软着半跪在地上,微声答道,“军师……军师……被我,用***熏晕了……”

赵云照定他的腿弯就是一脚,彭寿一个狗吃屎便扑在刘备面前。刘备听说诸葛亮只是被熏晕而已,便稍稍放了心,却一把揪起彭寿的头发,恶狠狠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彭寿吓得真魂险些出了窍,“没有!没有啊!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话未完,脸上早挨了一计重拳,紧接着,刘备立起来望着彭寿不分头尾就是一顿好打,直打得眼框乌青,嘴角带血,肋条骨几乎被踹折。趴在地上哀哀告饶。

刘备用脚踩住他的脸,“把解药交出来!“

彭寿小声地泣着:“这位将军……”,一语未完,早又被赵云给了一脚,“这是左将军!瞎了你的狗眼!!”

左将军,彭寿微微抬眼,他不明白,被人传颂,仁如圣贤,慈比周公的刘玄德,竟是如此凶神恶煞似的人物。

他伏跪在地,“主公饶命……这香不需解药,只要……只要一个时辰,自然醒来……若想立时清醒,用清水击面便可……”

“浑帐东西!”刘备骂着,转身复抱起孔明,命人解了水葫芦,倒在手中,弹在诸葛亮面上,用手指蘸了清水在他脸上轻轻拍着,“醒醒,军师……”

 

少顷,诸葛亮果然胸口大大起伏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却正对上刘备焦急的目光,吓了一跳,以为是在做梦,猛地坐起,不料一阵头晕,仍倒在刘备怀里。

刘玄德满脸的嗔怪,“逞得什么能!这下好了,大军师,看看你自己是副什么样子。”

边说着边用袖子擦着他面上的水迹。

“主公怎么来的……”诸葛亮的声音有些恍惚,他边发问边回忆着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情,猛然间明白了一切,自己竟然被彭寿那家伙暗算了!

低头一看,自己带解袍宽,中衣都敞开着,不觉面上一红,忙要去掩。刘备却捕捉到这尴尬的一瞬,看得有趣,故意按着他的手,“行了大军师,别不好意思。”

正此时彭寿膝行而至,到诸葛亮面前请罪,还未张嘴,却不料啪的一声,这一计脆生生的耳光打得彭寿眼前金星乱闪。诸葛亮指着他骂道:“大胆彭寿,竟敢……竟敢……”

下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刘备听了,只觉得好笑,越发地想多看几眼他这种霞生两魇,怒动秋波的模样。

“竟敢私窃本军师的印玺!”诸葛亮终于找到话题。

赵云此时走来,“主公,军师,车备好了,我们还是进城吧。”

刘备点头,命将彭寿押下去,自己扶着诸葛亮登车,待安置好了他,却也一屈身钻入车内。

诸葛亮有些难为情,低着头,偷着看看刘备,“此番,多亏主公相救……”

“哼哼,”刘备冷笑着,不怀好意地看看他,“那,军师如何谢我?”

“唯尽忠事主,粉身碎骨……”

“好了好了……”

刘备摆手打断了他,趁车马颠簸,伏下身子问:“没有被彭寿那小子占了什么便宜吧?“

诸葛亮脸一红,瞪着眼看着刘备。

刘备讪讪地一笑,拍拍诸葛亮的肩:“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刘备进广汉,贬谪了彭寿提拔的亲信,重新任命了太守,将彭寿府查抄,放回了扣留的人氏,议罪,当于广汉将彭寿弃市。

彭恙闻信,倾尽家资,赎回彭寿一命,被流放蛮荒之地受苦。百姓无不称颂其德。

回成都之后,诸葛亮便着手与董和等议定《蜀科》,森严法度。

这一来,彭恙、法正等一干川中宿老,无不对他恨之切齿,彭恙与法正谋议,联和马超内讧,不想又被马超告发,法正只得用弃车保帅之法,先将彭恙告了,躲过一难,彭永言终以谋反弃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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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38:32

第六回

 

从绵阳巡视归来,刘备心地十分开悦,入川未及一载,这益州便有了百废俱兴的气象。天府之土,当真如诸葛亮在隆中时所言,美不胜收。

来至厅中,喝了侍者递上来的蜜水,将嘴抹了一把,“去,请军师来此议事。”

侍者一边帮他脱了外衣,一边满脸堆笑地回道:“回左将军,军师今日不在成都,前些天与黄公衡等到都江堰去了,说是带着人重绘图谱,兴修水利。”

刘备怅然地微叹了一声,“我来了,他又走”。

“哦,左将军,董大人现在府上呢,若不然找他来问问府事。”

刘备听了,连连摆手,“不用了,待军师回来,速告我知。”

侍者答应了一声,刚要退下,刘备又追问了一句:“阿斗这些日子听话不听?”

侍者停住脚:“哦对了,忘了回将军的话,大公子从荆州来了几天了,一直陪着阿斗公子,阿斗公子这几天快活的很呐。”

“封儿?”刘备扭着头,“他来干什么?”

“哦,没事,说是想念左将军了,特来看看的。”

刘备低下眼睛想想,挥手让侍从退下,自己迈步出了厅,径奔后园去了。

 

桑荫之下,刘封正手把手地教刘禅射箭,十余步外的树下挂着一个特大的靶子,几支箭零零落落地插在最外边,还有不少掉在了地上。刘封耐心地把着刘禅的胳膊,刘禅的小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筋都暴了起来,只听“吱”的一声,一箭又飞了出去,却蹭着箭垛子落到了地上。

刘禅挣开了刘封,“不来了不来了,我不要玩这个!”

“阿斗,为兄给你射一箭你看。”刘封从阿斗手里接过箭,笑着对阿斗说:“愚兄不射这个垛子,看天上的那只鸟了吗?”

阿斗傻里傻气地一抬头,未等看清,一支利箭便脱弦而去,一只五彩的小鸟应声而落。

阿斗羡慕地睁大了眼睛,“哥哥好武艺啊。”

 

“是啊,哥哥的箭法高,你为什么不学?”刘备背着手走了过来。刘封和刘禅都过来施礼。刘备看看那只鸟,“什么时候来的?你二叔好么?”

刘封满脸带笑:“孩儿是头五天来的,二叔那里一切都好,父亲放心吧。”

刘备点点头,“好好的,你来做什么?”

刘封眼巴巴地望着刘备:“父亲,二叔说,父亲得了益州,也让孩儿来看看,若是父亲想让孩儿留下,朝夕侍奉,孩儿便不想走了。”

刘禅一听,高兴得拍着手说:“封哥别走了,陪我玩。”

刘备笑了笑,“嗯,斗儿也是应当有个人陪陪才是。”刘封面上绽出了一朵花。

刘备又思虑了一时,“嗯,这样吧,你先住着,待我与军师商议商议,看看在成都,给你安排个什么差使历练历练也罢了。”

“是!”刘封兴奋地跪下,向刘备叩了个头。

“去吧,去玩吧。”刘备满面慈祥。看着刘封拉着阿斗转身高兴地走了。

正此时,侍卫气咻咻地跑来,“回,回主公,军师将军回来了。”

“嘿!”刘备高兴地一拍手掌,“在哪里呢?”

“在,在您给军师安排的别院呢。想是累了,要歇一会儿。”侍者一边走一边说。

刘备脚步如飞,边走边吩咐:“去告诉司厨,弄点好酒,军师最爱吃的糟笋、还有我爱吃的雉鸡都要。”

侍者答应着,一溜烟似的去了。

 

刘备悄无声息地进了别院,对着仆役们摆手,表示不让惊动,仆役们躬身退下去,刘备就自己小心地走进去。

果然诸葛亮在榻上小憩。当地下的宝鼎中焚着梦甜香,一旁的衣架上挂着鹤氅与纶巾,白羽扇安安静静地躺在案上。

诸葛亮背向外,面向里歪着。刘备轻轻走过去,探着头看。

只见眉如远山舒展,睫似浓荫低垂。鹤息不闻响声呼,真似仙子瑶台醉。

刘备看着时,便不知不觉坐在了榻边。伸手想推醒了他,却又十分不忍。忽地心生一计,便轻手轻脚地合身倒在他身边,脊背相贴,只觉得那后背上像是被雷电激着了一般,心也不知为何突突跳个不停。饶是他如此小心,一向睡得轻的诸葛亮还是醒了,想翻身却动转不得,回头一看,唬了一跳,腾地坐起了身子。

“主公?”

不满地看着笑嘻嘻地刘备,边施礼边下地,“真个是睡个安稳觉都不行了,早知道主公也回来了,我就回府去了,原想着稍息片刻,起来在此办理几桩要事,咳,硬是让主公……”

刘备借机拉住他的手,“你睡你的嘛,只不过听下面的人说你回来了,我也是方才回来半日,不想就这样的巧,想来看看,见你睡了,不敢惊动,又有要事想着和军师商议,不想我也乏了,倒在你身边睡着了,军师不要见怪,不是成心的。”

诸葛亮望着他摇头苦笑,吩咐人煮了茶来。坐在案前愣了愣神,又让人用冷水浸了巾子擦脸,刘备坐在一旁看他这半月余未见,倒像是清减了不少,自己倒平白的扰了他的觉,心下有些悔意。

讪讪地站起了身,“军师好生歇着吧,备……备少时再过来如何?”

“主公端地是戏我不成?”诸葛亮笑着拉住刘备的手,“将我叫醒了,又不说正经事,这是存心呢。”

刘备顺着他的手坐下,正对上他的脸,“原是有事的,可是一见了军师,倒忘了。”

诸葛亮的唇角闪过一丝笑,用羽扇推开刘备的手,“那就让亮向主公回禀去视察都江堰的情况,待我说完了,主公也想起正经事了。”说着不等刘备开口,便命人取来了箱子,开了拿出几卷轴册,一一摊开到了案上。

刘备见是正经的公事,便也不再说笑,而是凝神细听。

君臣两人各自叙了这半月的外巡情况,又顺带着叫了府中的主簿问了府中的大事小情,不想大半天就过去了,眼瞅着掌了灯,刘备命摆酒与诸葛亮小酌。

酒未上齐,刘备不经意地说,“封儿回来了。”

孔明歪着头,“大公子来了?”

刘备点头,“唉,二弟说我进了川,让封儿来此早晚扶侍,照拂斗儿,也学些个治国的本事。”

“大公子不回荆州了么?”诸葛亮执起酒壶为刘备满了一杯。

“我看,就不用回去了吧,在这里安排个差使历练历练,封儿自幼学武,为人刚猛,让子龙与翼德善加教导,日后定是军中一员上将。”说着,刘备用筷子点着一张碟子,“看,我给你留的,糟的新笋……”

诸葛亮点点头,夹了一口,却像是怀了什么心事一般,“也好……那来日,就让大公子往翼德帐下,做个典军中郎将主公看可使得?”

刘备用力点着头,“嗯,就依军师吧。”

他端起杯子,却见孔明仍愣愣的,便凑近了些,“军师……军师?”

“嗯?”诸葛亮一惊,回过神来,笑了笑。

“这一走半个月,军师可曾……”说着刘备倒先红了脸,诸葛亮嚼着一块糟笋不解地看着他。

刘备将酒抿入口中,含混着说:“可曾想我?”

停了咀嚼,诸葛亮也执起酒盏,向刘备做了个“请”的姿势,却未言语,将酒一饮而尽。

呆了良久,刘备心里一阵狂喜,竟不顾一切地揽住,“孔明,这么说……”他一双热切的眼睛充满了怀疑的盯着诸葛亮。

“主公……”也许是酒的缘故,诸葛亮的脸有些红,他没有回避刘备的目光,只是轻轻说,“若卿是个好孩子……或许……,能代替我圆了与主公的缘份……”

“可他不是你呀……”刘备有些哀求似的,“孔明还顾忌什么?这七年,难道你不懂我的意思?好不容易占了益州,我们何必要这样……,藏藏躲躲?”

诸葛亮垂下头来,“主公可曾听说过侍奉寝席的股肱之臣?”

刘备松了手,颓丧地挪开,屋里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滴漏声格外清脆。

两个人都不再言语,只是傻傻地对着案上的美巽发愣。

“唉……”一声叹息,诸葛亮执起玉壶来又为刘备满了一杯,轻声道:“主公的心思,亮岂不知?”

刘备接过酒,抬眼望着他,面上满是无奈的笑意,只听着他还要说些什么。

“亮亦非无情之人呐……”

“孔明……”刘备轻轻地唤了一声,眼睛里涌起一阵潮湿,“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说这样的话……”

诸葛亮自嘲地一笑,“我若再不说,主公言语试探,百般的好意,还要到何时,毕竟益州初定,不似在荆州了……”

“那么撇开君臣之道呢……”刘备看着案子上的银盘,痴痴地问。

“可惜的是,主公与我都不是草介寒民……记得当年主公曾在我的草庐中亲口对亮说,要复兴汉室……”

“好吧好吧!”刘备摆着长胳膊,执起酒来,眼泪却顺着鼻翼滑下来,脸上却笑着,“我刘玄德亦非无赖之人,只不过,……”他说着,死死的拉住诸葛亮的手,“下辈子,别做我的军师,”

“嗯?”诸葛亮不解。

“做我的老婆吧!”说完,不待他答话,便大笑起来,将酒一饮而尽,又用力拍拍诸葛亮的肩,猛一起身,“走了!”

“主公!”诸葛亮却忽觉得有什么堵在了喉咙,刘备站住了,回过头望着他。

诸葛亮一眼未眨地望着,小声,但坚决地说:“只是想让主公知道,亮……是在意主公的。”

刘备的眼睛再次地红了,笑着向诸葛亮点点头。很慈爱地眨眨眼,“好生歇息着吧,放心,你主公不会让你失望的!”

 

脚步声远了,却仿佛把诸葛亮的心思也带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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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39:10

第七回

 

“军师!军师!”

人还未进屋,那声音早就震得耳朵嗡嗡做响了。

诸葛亮放下笔,摇头苦笑了一声,站起身迎了出去,张飞早就踏上了台阶。

“三将军呐,这里又不是当阳,没有百万曹兵,做什么又是这等喊叫……”诸葛亮说着,把着张飞的手臂将他迎进屋中,命人去倒了茶来。

张飞用棒槌似的手指拈起那个精致的耳杯,一口喝干,将它扔在案子上,从腰里解了酒囊,拔了塞子仰脖子就是一大口,孔明皱眉看着他,哭笑不得。

张飞抹了把胡子,瞪着大环眼看着诸葛亮:“军师,今天可是休沐日,老张喝酒可不犯军规。”

诸葛亮摇头一笑,执起扇子坐下来望着他:“说吧,三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张飞一拍大腿:“军师啊!这成都花花世界,咱老张捞不着仗打,快要憋死啦!今天来找军师,求你跟我家大哥说说,让俺离开这鬼地方吧。”

孔明想了想,“也好,益德将军乃将才也,总留在成都练兵,实非长久之计,我看不日主公将兵进汉中,待众人商议,举将军驻兵瓦口,以待曹军可好?”

“哎呀我的好军师!”张飞腾地跳将起来,拉起诸葛亮照定双肩猛拍了几下,忽见他咧着嘴躲避,方晓得自己的手太重了些,忙笑着施礼,“军师!你快去和大哥说吧,最好让咱明天就走,就是马上走,老张也没二话!”

孔明揉揉肩膀,故意摆摆羽扇:“这个么……只是目前将军身负成都安危之重任,你若是走了……谁能补上你的职呢?我看,还是物色好了人选,再定不迟……”

“嗐!”张飞讨好似地挨近了诸葛亮:“军师不用为这个犯愁,我都替你物色好啦。”

“哦?”孔明有些惊讶。“哪一个?”

张飞兴奋地说:“前些时大哥和军师不是将封儿发派到我那里去做什么典军中郎将嘛,嘿嘿,这孩子几年不见,可真是出息了!无论是骑射、是带兵、是武艺、还是兵书战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啊,他还年轻,我想着,一来,他是大哥的义子,二来,这小子确有本领,就让他负责成都的守卫,我看,一准行!”

“刘封……”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他,孔明总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刘封那对特别灵活的眼睛立刻出现在眼前,扑闪闪地看着他。

“怎么?军师信不过那小子?”张飞放下手。

“哦。”诸葛亮站起来,“没有,大公子刚猛过人,只是……这成都防务……还是要从长计议。”

张飞想了想,将大手一挥:“哈!只要能让老张走!我管他谁来接我的班!走了!!”说着向着诸葛亮一拱手,站起身,如一块乌云似的刮了出去。

 

来到刘备的内宅门口,诸葛亮请内侍向里通报,不料内侍却满面春风地回说:“军师不必客气,左将军有令,只要是军师,不论何时,不论左将军在做什么,军师随意向里面请就是了。”

这话反让孔明一阵不自在,只得向着内侍笑笑,往里看看,重阁无数,便问道:“主公现在何处?”

“回军师的话,左将军在阿斗公子那里呢。”

孔明称了声谢,便提衣向里走去。

阿斗随着仆妇养娘住在西院,每日里由益州名士许靖讲学经纶之策。今天休沐,难得父亲能来陪陪自己。

孔明走近阿斗的书房,正欲掀帘而入,偏这时只闻里面传出刘备的声音:“混帐东西!你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你这脑子里都装些什么劳什子?!“

紧接着,便有竹简被扔出去散落的声音。

孔明赶忙进去,果然见阿斗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刘备身边的案子上摆了厚厚一撂的书策,想来便是阿斗的功课,刘玄德的面上拧眉瞪眼,出人意料的是,刘封却也在,看着刘备气急的样子,也跪在了阿斗的身边。

刘备见了孔明,怒气稍稍平了一些,见诸葛亮要挽阿斗起来,他摆摆大袖子:“别扶他!让他跪着!许老先生给他讲了这么多日子,竟是讲到狗肚子里了!”

诸葛亮笑着从地上拾起刘禅的功课,展开看看,“主公啊,你刻意要求的太过严了些,依亮看,公子的想法,也有可取之处嘛。不说别的,单是仁孝二字,便可当得一方诸侯了。”

这话出来,刘备长长喘了口气,刘封却把头低了下去。

“你总是护着他。”刘备点了点诸葛亮,走下来挽起了刘封,“起来,平白的,你跪下陪他做什么?倒是你还罢了,不像你弟弟这般让我不省事。”

“阿斗弟弟只是太小了,再过些时日,他一定会长出息的。父亲放心吧。”刘封一眼不眨地望着刘备,真诚地为阿斗求情。

刘备望望阿斗,一甩袖子,阿斗仍不明所以,诸葛亮过去扶他起来,替他拍拍尘土,又向他使眼色向刘备请罪,阿斗这才战战兢兢地向父亲拱起了手。刘备叹了声,挥手让他下去了。

“主公,公子生逢乱世,早年丧母,未经好生教导,主公不要急于求成啊。”

刘备看看他,脸色转和,拉着他的手坐在了案边,“唉,我只是,恨铁不成钢啊。”说着命人端来了果品清茶,刘备替他拣了一只柑橘,“这个在荆州,酸得人牙倒,不想在这里倒是甜得出奇,我替孔明剥一只尝尝。”

“亮自己来吧。”诸葛亮忙用手接过。

“孔明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刘备边说边用眼睛撩着他,眉梢眼角都荡着喜色。

“哦,三将军方才去找亮,说是在成都快闷死了,亮想最多明春,主公必与曹操开战,不如命三将军领人马进驻瓦口关,以备出兵,岂不两全?”

刘备点点头:“说的是。早点做了准备,早些灭了曹贼。”他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垂手侍立的刘封,“对了,军师,这小子的本领见长呐,上一次竟用了不到五百人,就平定了边地的一股叛乱,不简单!三弟要是一走,这成都的防务,我看就交给他如何?”

刘封的一双活眼仁儿死死看住诸葛亮,诸葛亮面上笑着,“主公有子如此,当真可喜可贺,只是……大公子精通战略,一旦与曹兵开战,必要随军的,到那时,岂不是又要换人?”

刘封急切地抬起眼睛,又似要掩饰着什么一样低下头去,刘备沉吟着:“言之……有理……,那么孔明看谁能接替三弟?”

诸葛亮笑笑:“我看将军向宠干练老成,可当此任。”

刘备嘴里咀嚼着桔子,闭眼想了想:“好,就命向宠为都督,负责成都防卫。引兵一万。”

刘封没有抬头,他咬了咬牙,但再次抬起头时,却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刘备招呼着他“封儿,好好干,将来上阵杀敌,做个霍去病吧”!刘封深深施礼:“是。孩儿谨记。”

 

他小心地倒退着出了屋,待离远了,猛转身,大步向外就走,亲兵急急地追过来:“公子,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头也未回,刘封出了府跨上马背,扔下一句:“去蜀郡太守府上!”

马蹄得得地疾行而去。

 

屋里又只留了刘备诸葛亮两人。

孔明欲告辞,刘备扯着他的袖子,“孤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军师不成?”

孔明笑着:“伴君如虎,怕是哪一天,还真被主公吃了还不知呢。”

“你说的?”刘备扔了手里的桔子,扑过来按住他双肩:“今日便吃了你如何?”

初时,诸葛亮尚觉好笑,可是刘备的面颊竟越离越近,甚至那气息也阵阵灼人起来,他收了笑容,只瞪着一双美目看着刘备,鼻尖儿都快蹭上了,刘备停了,相对良久,微叹了一声:“唉……”

他直起身子,扶诸葛亮起来,“当真舍不得吃呀……”

诸葛亮低头理着衣襟,面上又现出笑意,似是不经意地问:“若卿……还可主公的心么?”

刘备转过面来看着他:“你说呢?”神色有些凄然。他用手挼着下巴上的花白须然:“孔明,就真不可怜可怜你主公?”

诸葛亮抬眼望着,一时竟有些感动。

刘备放下手,呵呵笑着:“等哪一天,刘玄德要是死了,孔明会不会后悔?“

不知为何,诸葛亮鼻子有些酸,他轻轻地说:“让亮想想……“

这细小的声音在刘备听来,却似炸雷相似,他惊喜地抬起眼睛,不相信似的望着诸葛亮。

“待我们打下汉中……”

孔明仍喃喃着。

“啊——”刘备长啸一声,无赖似地躺倒在诸葛亮身侧,一只长手有意无意地抱在腰间,“取下汉中……孔明!”他忽然坐起来,“我们明天就议此事,马上就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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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40:08

典军中郎将刘封与扬武将军法正是越走越近了。刘封躬行正事之余,总是拿着法正给他注解的《孙子》,手不释卷。这总是引得刘备一阵惆怅,回过头来看看阿斗,那个十三岁的孩子的手里,却不是《诗经》,便是一只立着金丝鸟的小枝。

刘封笑容满面地走进了左将军府的后花园,高声地叫着“禅弟!禅弟!”。阿斗正和一个侍从拍泥巴,张开脏乎乎的手,“封哥哥。”

刘封几步走到跟前,“禅弟,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刘禅的眼睛忽然撇见了他鼓鼓的胸,眼睛一下子亮了,“是什么,给我吧。”

刘封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牙雕的小罐儿,镶金边的小盖子,轻轻一拧,一阵清脆的蟋蟀声便飞了出来。

阿斗如获至宝,双手捧着接了过来,刘封蹲下身来,从罐边上拿出小刷子,“来来,看它怎么斗一下。”

兄弟两个便趴在地上斗将起来,刘封嘴里虽兴奋地叫着,眼角的余光却总是瞟着角门,他知道,每到午时过了,刘备是会来这里看看的,果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来了。

刘封的嘴角闪过一丝笑容,他拍拍刘禅的肩:“阿斗,别玩了,该学学正经东西了。”

阿斗正玩得性起,哪里肯依,扭着身子“再玩一会儿,再玩一会儿。”

脚步声越发近了,刘封提高了声音,“斗弟!你是父亲的独子,今后还要接管父亲的大业,怎么能沉溺在这些个事物中,来吧,为兄去教你射箭。”

阿斗头也不抬,“父亲不是还有哥哥吗?我只管玩我的就是了。”

“阿斗,为兄只想帮着你完成父亲的大业啊!”他说着,喉头竟然哽咽了。

他用余光看见,刘备的身影躲在一片绿荫中,像是长长叹了一声。

 

这一日,刘备出了府门,正待跃起上的卢,却见孔明的车正停了下来,便下马等他,诸葛亮下车行礼,刘备挽着他的手:“军师这是做什么去?”

“正是来寻主公的。”

刘备挑挑眉,“哦?难得啊。”说着,他把马缰交给随从,向着孔明的车辆走去,“如此,你我同乘,我待要去双流校看三军,军师不如随行,有什么话,路上好说。”孔明点头答应,随着刘备上了车。

看刘备似笑非笑,诸葛亮忙拦住他的话,“主公,为什么给大公子提了如此高的官阶?竟让他掌管了京城的守备?”

刘备笑笑,“备……有意让他磨砺磨砺。”

诸葛亮盯着他的眼睛,“主公之意……”

刘备拍着孔明的手长叹了一声:“唉,孔明,阿斗,实非人主之才啊……”

“主公,禅公子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孔明轻轻地说。

刘备低下头来,眼圈红了,“我知道,是甘氏为我留下的一点骨血,可是孔明,我刘玄德一向不以此为意,天下,唯有德居之,何况,刘封,也是吾子……”

诸葛亮有些激动,他拉住了刘备的手:“主公,亮知道你的心思,若将大业真的交托有德之人,亮怎会妄议主公的家事?”刘备抬起睛来盯住他。车马摇晃,但两人的目光都很坚定,半晌,刘备先自犹豫起来,沉吟着说:“封儿……”

“刚猛而多谋。”诸葛亮冷冷的说了一句。刘备好像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点头。

 

扬武将军府中,刘封咬着牙用拳头敲着桌案,好像那拳头下面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

“诸葛亮!”他咽下了一大口酒,似要浇灭心头窜上来的怒火。

法正为他又满上一杯。“将军莫急嘛。”

“还不急!父亲本已命我掌管京城重兵,却被那诸葛亮一句话又改为襄助向宠!父亲的意思,是想提拔我,或许……”他一仰脖,又将酒倒入口中。

法正不急不徐地说:“主公春秋渐盛,刘禅公子又年幼无知,这大业,早晚是公子你的。只要公子把主公伺候得体,便没有办不成的事。”

“哼!有那个傻东西在,我便天梯无路!”刘封用手托住头。

法正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用手按住刘封的肩,“唉,像禅公子那样玩法,这川中道路险塞,河流众多,若是个不留神,早晚……是要出事的……”

四目相交,谁也不再说话。刘封的面上渐渐现出杀气。他站起身,擎着酒,“若封有来日大业成就,孝直定为百官之首!”

 

军师府中,诸葛亮正与众主簿计议政务,忽然一名左将军府的亲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军师,军师,不好了。”

诸葛亮抬起头来,“什么事?”

亲兵跑至近前,“刘禅公子昨天随着亲随去青城山玩,今天还没有回来,主公派人寻找不见,急得亲自带了十几个人走了。小的怕出事,特来报知军师。”

众人吃了一惊,都站起身来,诸葛亮轻轻摇摇羽扇,好看的眉头皱成个“川”字。

“公子去青城山做什么?”

“说是去为左将军乞福。”

“谁跟着?”

“只有四名侍卫。”

“胡闹。”

诸葛亮说着,已经迈开了步子向着院里走去。边走边吩咐着,“命向宠调军五百前往青城山,另着人去请本地的土人带路。”

 

到了青城山时,却见向宠亲自带人来了,刘封早急得满脸是汗。见了孔明忙跑了过来。

“怎么样?找到禅公子没有?”诸葛亮急切地问。

向宠喘着气,“唉,禅公子在山里的林子里迷了路,幸而他们备的干粮多,不然,就要挨饿了,这不,被土人寻着了。”

孔明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果然,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刘禅心有余悸地向外张望着。

孔明松了一口气,“找到便好,如此,可速速回兵。”

向宠叹了一声,“军师啊,小主找到,主公却寻不着了呢。”

“啊?”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诸葛亮愣怔怔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军师,主公一早就进了山,到现在人影不见,土人把那些个山洞子都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眼看着天黑了,山里可是冷啊。”

“再去调三千兵,准备火把,不找到主公谁也不要回去!”诸葛亮说着,招手叫过土人向导,指指点点地向山里走。向宠大声叫着,“军师,你就不要去了!走迷了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诸葛亮回过头,“待兵到,你们也要亲自进山,记着,千万莫离了向导官私自前行。”

 

原来刘备为寻阿斗,一急之下,轻装进山,加之急火攻心,三绕两绕便迷了路,这才想起来为何不带几名向导官,越急之下,便命手下寻路,一时竟和那几个人也走散了。他自小生在北方,哪里见过这茫茫一片浓荫,分不清东西南北,脚下一空,便跌下了土坡,试了几番,却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来了。又担心阿斗,又担心这山里会不会有野兽出没吃了自己,可惜一代英主,如若这般便做了狼粪,倒也可发一笑。

想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耳中隐隐约约有声音,他顺着声音踮起脚向外望,似乎是影影绰绰几个人影,向着这边来了,为首的一个,一身白衣,将衣角挽起塞在腰间,袖子也卷着,满脸是汗。

“孔明!”刘备大喊一声,喜得险些落下泪来。

诸葛亮听得这一声,看到了刘备,也不知怎么,竟一阵兴奋,甩了手中的羽扇,向着他奔来。

“孔明,不要过来,不要……”刘备摇着手,可是晚了,诸葛亮顺着山坡滑下来了。纶巾也飞出去好远,幸得刘备在下面接住,否则这一下还真摔得不轻。

山坡上的向导看到这一幕,连连抱怨,“军师,你下去做什么?好端端的,摔这一下。”

诸葛亮回过神来,这才感觉刘备的正拥着自己,忙挥挥袖子,却不知做何回答。紧张地看了刘备一眼,正见主公不怀好意的笑容。

“军师!你与主公先忍一忍,待我等去通禀向将军来救你们上去。”向导向下喊着。

“去吧去吧!”刘备大喊道。不知为什么,刘备忽然希望他们都走,走得远远地,只留下他和诸葛亮两个人。

四周静下来了,只听得草虫啾啾。

“主公,就不能离远些?”

“大军师,我倒想远,唉,你看看,就这么个缝子,塞了两个大男人。你说怎么躲?”

又是一阵安静。

静得只能听得到两人有些窘迫的呼吸。

天黑下来,诸葛亮仰头看看,“也不知向宠他们向这里来了没有。”

 

刘备凑近他的耳朵,“我希望他不要来……”

“主公不想禅公子了么?”诸葛亮有些气。“啊对了!”刘备猛然想起了儿子。“对了孔明,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诸葛亮又气又笑:“主公放心,公子倒是没费什么心力就找到了,可是找主公你,就兴师动众啦。唉,看闹得。”

听说儿子有了下落,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手上却更紧了,“孔明亲自来,是为了找他?还是找我?”

“都要找到,这是臣……”忽然感到腰里一紧,刘备又用了些力气,显然是不想听他再说下去。

“为什么看到我连想也不想就跳下来了,嗯?”

诸葛亮支吾着低下头,“救主心切嘛……”

刘备笑了,用手轻轻梳理着诸葛亮跌乱的头发,“看,什么时候,我们的大军师会弄得这样狼狈……”

“是为了我而如此?”刘备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诸葛亮有些迷乱,索性闭了眼睛。

微闭的双眸,因了紧张而红晕的面颊,无不给了刘备错误的信息,他俯下头,向着那张弓形的漂亮嘴唇吻下去。

躲闪,追逐。

再躲,执拗地不放松。

品尝,羞赧。

进攻,悄然回应。

满天的星斗爬上来了,刘备幸福地想哭,不相信这是真的,当他再次低下头想重新回味的时候,远处隐隐传来了人声,还有依稀的火光。黑暗中,诸葛亮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对视着,忽然间,两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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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40:47

呼喊“主公”“军师”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刘备从诸葛亮的腰里摸到那枚玉佩,低声说:“送给我,我还给孔明一枚配得上你的。”诸葛亮不说话,清亮的目光里夹带着说不清的情绪,这使得刘备不禁又一次扳住他的肩,凑上了自己的唇,而就在此时,上面杂草丛一阵乱响,脚步声伴着人声过来了,“主公!”“军师,你们在哪儿?”

刘备颓丧地放开他,一瞬间的,自己的唇上却飞快地烙下了一枚湿软的印记。他迷蒙着,恍惚看到孔明明亮的笑脸`    。诸葛亮已经把襟摆塞在腰间,做出一副想要往上攀的姿势,刘备一把拖住他的胳膊,凑在耳边,“攻伐汉中吧,孔明。”

“军师!”头顶上的乱草被扒开了,数十支火把亮得人睁不开眼,好几条绳索也垂了下来。诸葛亮拉过一条,牢牢地为刘备系在腰间。

 

阿斗一连十余天都被刘备锁在后院里闭门思过了。刘备只要一有空闲,便会到西院来看看孔明,可是自从青城山的那一晚,诸葛亮却很少住在这里。

难道,只有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他才敢表白自己的心曲么?

刘备坐在小榻的榻侧,出神地望着诸葛亮枕过的枕头,手不知不觉地伸到怀里,轻轻地抚着那枚玉。攻伐汉中吧,孔明说过,也许攻下了汉中,他会有所改变的……

 

可是没等到出兵汉中,益州南边永昌郡传来不好的消息,雍凯据众造反,起兵十万,煽动南人对抗汉军,已然杀死了郡守。

后方不稳,攻取汉中之事只好作罢。

众位将军纷纷请命平乱,派谁去呢。刘备连日聚众议事,举棋不定。未几,扬武将军、蜀郡太守法正举荐刘封挂帅,领五万人马平乱。这话正中刘备下怀,因这一些时日,刘封越发地长劲,弓马日益娴熟,在自己跟前也越发的谨慎小心,刘备向以识人为长,也想寻一时机,看看刘封倒底本领如何,趁此南地小乱,何不命他小试锋芒,也正让蛮夷之地看我大汉神威。

孔明对此虽有疑议,却不好过于执拗刘备,只是在刘封志得意满地出发之前,再三告之,此战不宜过多杀戮,蛮人未习王化,本不堪一击,当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刘封满口应允,择吉日出兵。

果然未出三个月,捷报传来,刘封大获全胜,斩蛮人三万,永昌平定,虽雍凯在逃,但一干余党尽皆诛死。获金银象牙供品不计其数。朝野振奋,刘备大喜,下令全军整备,休整三个月,欲伐汉中。独孔明长叹一声,刘备看着他,悄声问:“怎么?想赖账?”

孔明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是轻轻说:“南中不久必乱……,亮劝主公静观其变,如若冒然出兵,后方再起兵机,我们首尾难顾了。”刘备看他不像寻开心,便问道:“军师,此话怎么说呢?”

“大公子毕竟年轻气盛,求功心切,未想南人未经战阵,本不能抵抗天兵,如今杀伐一开,夷汉成仇,必不能相安共处。”

刘备凝眉细想,不禁点了点头,“看来,封儿把事做坏了。”

诸葛亮看看刘备,反过来劝慰道:“再看看吧,让大公子先莫回兵,也许……”一阵风起,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良久,刘备打破了沉寂,抚上孔明的肩头:“军师,天晚了,在西院住下吧……”

孔明回过头来看着刘备,面上是似笑非笑,刘备便更近了些:“备也不走了……可使得?”

孔明退后一步,深深一揖,“天晚了,亮不打扰了,明天一早还要出巡,主公……早点安歇。”

说着,未等刘备再说什么,飘然一礼而去。

 

果然,不到半年时日,南兵复反,这一次更加来势勇猛,以南王孟获为帅,领蛮兵十五万四处烧杀,刘封虽勇,但蛮兵仗持着地理熟悉,昼伏夜出,专伺汉兵休整时杀个措手不及,汉兵耐不住南地闷热,渐渐不支,不出旬日之间,求援奏报便飞到了成都。

 

“亮愿领三万人马,前去平定南中。”

温润的嗓音,不卑不亢的语气,镇定从容的姿态,让在场的人都心中一静,好像未出兵便取了胜一般。

“主公,让云随军师同去。”赵云握着宝剑站了起来。

“子龙职司成都蜀郡的军马,不可擅离,亮此番前往,并非刀剑拼杀,而是替主公播仁厚之声,使南中之地永归王化,也好让主公北进无忧。”

刘备着急地看着孔明,未等说话,法正便站起了身:“军师去不得,南中是什么地方,山毒烟瘴,蛇蝎异兽,又当暑热难忍,军师千金之体,怎可行此险举。”

刘备走下了座位,“孝直此言极是。我看,还是另委他人才是。”

孔明还要说什么,刘备摆着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去。”说着,将大袖子一摆,便走出门去,显然是不想让孔明再说什么。望着他急匆匆逃也似的背影,孔明的心里一阵感动。

 

第二天,钧旨下达,着魏延领人马前去助刘封平乱。

只半月余,告急之文仍不断传来,魏延军在南中中了孟获的伏兵,伤损大半。

“主公,让亮去吧。”仍是不大的声音,但却是坚定的语气。刘备只深望着他,半晌,“孤与军师同去。”

孔明叹了一声,“唉,主公,……”下面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却低低地说:“今晚,亮想宿在西院,细与主公说说南中之事如何。”

 

西院虽然久未住人,可是刘备却是一直命人打扫的,修竹翠列,月流短垣。

刘备来的时候,却见孔明早已在院中迎着他。

今晚的诸葛亮好像是变了一个人,那济楚的衣装全然换下,只着家常的便衣,看样子好像是刚刚沐浴过,头发松松地用一根***的丝带挽在脑后,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清新。

羽扇却是不离手的,笑着向院中的小石桌伸伸,一壶素酒,几碟精馔。

刘备挥手让人退下,孔明执起酒壶为他满了一杯,刘备也不推辞,一饮而尽,向着孔明把杯底一亮。

然后看着孔明落落大方地为自己满了一杯,慢慢饮下,也向刘备亮了亮杯底,月光映着他柔亮的唇,使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神秘的光晕之中。

刘备不敢仰视,自嘲地笑笑:“怎么?为了去南中……”他抬眼望着孔明,半是认真地说:“竟用起美人计来了?”

这话让孔明不禁菀尔,“美人计?我看,不管是何计,这南中,亮是一定要去的。因必去,所以才有今晚向主公辞行。”

“辞行?”刘备不屑地咂着嘴:“孤未下令,哪个敢走啊?”

孔明转身望着月色,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当年在隆中,亮曾说,主公平定西川之后,要南抚彝越,才可北军中原,如今南中遇挫,主公却不听臣言,想来,是亮为主公效劳的时日已尽了,既不能申大志,在此空费钱俸,不如,辞归南阳。”

“真的?”刘备举着酒杯,歪着头盯着他。

“主公请看。”孔明不疾不徐地从袖中取出一件帛卷,递到刘备手中,刘备慢慢展开,先见了“辞呈”二字。下面的字他看也未看,便将那东西放在烛台上点了。

“主公!”

声音里有些生气。刘备仍歪头看着他,“诸葛孔明,你今生休想离开刘玄德了。”

“诸葛亮要走,是没有人可以拦得住的。”

因为生气,脸红了起来,却越发可人。羽扇摇得也快了。四下里一片安静。

刘备只觉得酒撞上了头,他离开座席,扑过去抱住他,把他按在胸口上,“你这个该死的,整天只想着气我,你走了我怎么办?不想吃饭,不想睡觉,让我做傻子吗?”

怀里的人半晌没有声音,刘备的手抚着滑软得如锦缎一般的头发,觉得,那人像是要溶进月色之中了。

“可是主公请我出山,却不是来厮守的……我们毕竟,要匡扶汉室……”

“我知道。”刘备吻着他的发,“可我,就是舍不得你。”

“难道主公信不过亮的本领?”孔明从他的怀里抬起头。

“鬼精灵。”刘备用额头碰着他的额,慈爱地笑了。

诸葛亮和缓下神色,“主公,亮向你保证,只要三个月,之后……”他悄声向刘备耳边,“我们就可以,安心取汉中了。”

刘备望着他,忽然将他抱起来,“今晚,就试取一回如何?”

孔明只是笑,那眼神分明在说,“不可以。”

相持了一会儿,刘备叹着气放下他,又扯过来将唇咬着耳廓,“三个月,三个月不回来,我就寻到南中去,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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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41:31

三个月的分别对于刘备君臣来说,倒也不算得什么。毕竟攻取益州时,有着两年的天涯相阻。可是这一次,这一次却不同了,那道原被诸葛亮封锁得严严密密的疆界,自那一晚在青城山的短涯下,被打破了。

除了日常的军政,刘备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从南中传来的消息上。

捷报是一封封地来了。

 

左将军府的后花园里,从巴郡特地赶回来的张飞招着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抢过了酒坛子。惹得赵云摇头苦笑。刘琰、孙乾、简雍等知他的常态,也不计较。

张飞先灌了一气酒,抹了一把胡须,用两个指头拈着一块烤肉扔进嘴里咀嚼着,“大哥,怎的军师南中这样的好事,竟不叫着咱老张,他在前头打的倒是尽兴,让老张驻军巴郡,快憋死啦!”

刘备闷闷地用刀子割着肉,撕了一块放进嘴里,叹了口短气,“唉,他在南中真是尽兴,玩起猫抓耗子来了。把那个南王孟获抓了又放了,哈!再抓,再放了。真不知道搞的什么鬼!”

赵云沉思片刻:“军师昨行时曾说,对南中,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服南人之心,平定后方。前者大公子杀伐太重,怕是惹了众怒,军师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吧。”

刘备狠狠地切了一刀,“他总是有理的!”

“玄德。”刘琰过来,从铁架子上用刀子插起一块肉,放进刘备的盘子里,又揭开铜盖,拈起小勺来向肉上撒盐,“来来,吃这一块,你看,这慢火才烤得透嘛。”

孙乾笑呵呵地:“军师是想把南中也烤透了吧。”

众人都笑起来,刘备也跟着没幸致地笑了几声,摇着头,“南中之地,烟瘴之乡,毒水蛇蝎……”说着说着,眼神迷离起来,忽然有些惊怖地问:“你们说,他……他不会出了什么事?”

众人都大笑起来,“主公,你想的太多了。怎么可能?”刘备也自觉失言,松了口气,招呼着众人去切肉了。

 

而三个月过了,孔明却真的没有回来。一封封的密报传来,却没有落在刘备手中。

署理左将军府事的董允前些时因爱子突丧,染疾未出,日常之事,刘备便托与法正料理,那一份份奏报,如今便静静地躺在了法正的书案之上。

他反复地翻看那些奏报,南中之乱早已平定,可是孔明却不想马上回师,他向刘备请求多留两个月,并请发派粮种到南中,以期让南人习学王化,稳固南方。

平蛮的大功,就这样又落入诸葛亮的手掌之中了。

法正绕着案子一圈圈地走着,诸葛亮刑法峻急,公平明正,与自己的为人大相径庭,若是一朝刘备称帝,他必为首辅,一言九鼎,如若那样,他法孝直夹在那里,又算个什么呢?况且,有了诸葛亮这个荆州代表,益州才俊是不会有出头的那一天的。不如,趁现在的机会……

法正不敢想了,也理不清头绪该做些什么,但是,那些写给刘备的奏章,却被他静静地留了下来,并且,一张张地焚了。

 

“怎么回事?倒底出了什么事?”

除了问这两句,刘备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像是匹困在陷阱里的狼,在屋里转着磨。

“孝直,还没有信来么?”

法正望着他,只是摇摇头。

“怎么会?怎么会?”刘备用手指掐着太阳穴,“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不会吧?”

法正心里升起的恐惧弥漫了他的全身,真想干脆告诉了他事实真相,这样便可踏踏实实地睡上一个好觉了。可是,为什么要烧那些信,难道刘备不会追问吗?

“孝直?”刘备发现了法正的异常,追问了一句。

“哦主公。”法正躲开他的目光,“这个,正也不知,军师为何……久未来报……会不会是战事……”

“不行!”刘备啪地将手一扣,“我要亲自去找他!”

法正觉得,自己的真魂要出窍了。“啊主公不可啊。南中没有切实的消息,主公岂可轻动?”

“顾不得了。”刘备马上动手写信。调张飞回成都守卫,留法正、董允、刘巴等理事,自己安排政务便要于三日后起身。

 

怎么办?怎么办?

法正躺在床上,觉得那是一板炮烙,在生生地煎他。刘备与诸葛亮相见了,会有我的好果子吃吗?想想彭恙吧,他们对川人,可是一点不讲仁慈的。

他猛地从榻上坐起来,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只有一法可想了。他几步来到了案边,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地一挥而就。他颤着手将信塞入锦囊,又封了加急的鸡毛。命心腹快马加急密送军前刘封台前。

望着侍从心腹远去的背影,他闭了闭眼,“老天,绝亮还是绝正,要看我们的造化了。”

 

刘封拆开那沾满汗的锦囊,拿出那信展开看时,惊得马上折住,挥手让人全都下去。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待他平息了一时,复又展开细看,那些字变得血一样的色彩,

“主公不日将南下,将军可趁此时机,秘杀诸葛亮,则拥禅之人无首。将军有望成功,正于成都侧应,事成,君为王,正为相可也。”

 

杀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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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42:03

第十一回

   

刘封颤抖着双手,快步走到灯下,将那一纸文书在火上焚了,心中尤狂跳不已。

紧张,恐惧,还有些莫明的兴奋。

诸葛亮深入南疆,广结蛮人之心,自己在永昌郡待命,这正是一个时机,可是,诸葛亮何许样人?曹操尚且不敌,自己怎么会?

刘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呼地一下敞开了甲胄,合身仰倒在军帐里,紧紧闭上了眼睛。

算了吧……

可是,法正的信又时时出现在他的脑之中,仿佛一把小刀子锥进他的五脏六腑一般。

趁此时干掉诸葛亮,刘备必定方寸大乱,到那时设法除去那个呆头呆脑的刘公嗣,是易如反掌的事。

刘封在榻上翻来覆去,一夜无眠,杀诸葛亮!杀诸葛亮!这四个字,像是法正对着他的耳膜在喊,弄得他头痛欲裂。

干脆披衣坐起,向着成都的方向冷笑着,“法孝直,你说的倒轻巧,你来杀杀看……”。

他摇着头,垂头丧气地走回帐里,吹熄了灯。

 

这就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十余天,法正的第二份文书加急送到。

刘封拆书一观,倒吸了一口冷气。

书中言:

左将军不日将至越嶲,将军可亲往迎之,尝得秘报,左将军与军师将军意甚私,将军可寻机,使诸葛亮往见左将军,于途中杀之。

 

空白一片。

法正竟然连如何杀孔明的计策都想了出来,还有,他竟然不太懂得,与军师将军意甚私做何解释?刘备孔明二人自相识以来,便如鱼得水,极为默契,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甚私?

 

刘封捏着这封秘信,把眼睛闭上,在眼前闪过刘备与孔明一种种行止。

“啊!”刘封明白了。为何刘备见到诸葛亮时,那眼神中总是有一种怪怪的东西,既像是慈父看着儿子,又像是品宝人对着奇珍,更像是痴迷地望着情人。

再联想到诸葛亮的玉树临风、漂洒绝尘。

刘封笑着将拳一扣,几把将信撕个粉碎,又投入火中。

他向着外面大声叫着,“来人,备快马,我要去越嶲郡晋见父亲。”

 

越嶲郡中,刘备才到两日,刘封便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一见面,大礼参拜,满面羞色。

“父亲,儿未能速平蛮方,致使大军受阻,请父亲责罚。”

刘备挽起他的手,拍拍他的肩,“我儿年少,血气方刚,如此苦战,亦非易事,不必自责。”

刘封偷偷地观察着刘备的脸色,虽说的言词恳切,却有些心不在焉。

入了座,刘封还想说什么,刘备抬手止住了他,“诸葛军师所部,现在何处?”

刘封直起身子,“回父亲,诸葛亮领人马在泸水以南,广结蛮人之心,教他们种稻织布,习学汉礼呢。”

“他倒自在。”刘备小声嘀咕了一声。

刘封追问道:“什么?父亲?”

刘备摆摆手,“哦,我是说,这些事,留下汉官做就行了,他为何非要身体力行?连封信也不写。哼。”

刘封谦恭地禀着手,“父亲,诸葛军师入蛮以来,宿兴夜寐,那蛮夷素来与汉官交恶,他们的事,不好做啊。想来军师,是没空给父亲写信。”

刘备微微点着头,叹了一声,“唉,蛮夷苦恶之地,不宜久居,你我父子明日就启程去泸水,接军师一起回师。余下的事,你来办,在这里好好历练一番,要知道,收服人心,不能光凭武力。”

刘封一面应着,一面拦住,“父亲,再往前走,尽是荒野毒泉,马不可行,我看,父亲在此等候,写一书信与军师,孩儿去送,到彼与诸葛军师交接,请军师来永昌与父亲相见,一同回师可好?”

刘备坐在案前思量着,幽幽地问,“送信去,军师几日可到永昌?”

刘封想了想,“马不停蹄,大约十余日便到了。”

刘备摇头头,“还是我亲去为好。”

刘封急道:“父亲请想,孩儿在此已是半年,道路山川皆已熟悉,父亲方来,道路生疏,您去,反倒耽误了行程,不如在此坐待军师相聚。”

刘备用手拈着胡须,沉呤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也好,你带人快去,我在此专候。”

刘封的心里像是敞开了一扇门,似有一阵阵的阴风吹过一般。他站起身,“如此,事不宜迟,孩儿马上就走,请父亲与军师修书一封。”

刘备慈爱地点点头,“我儿不必太急,你吃过饭就走吧。为父修书,你且下面去休整一下。”

待刘封回到厅堂时,刘备已将信写好,郑重地交到刘封手中。刘封将信贴肉收好,向刘备施礼欲走,刘备又叫住他,替他整整甲衣,“路上小心些。”

刘封跪地一礼,上马而去。

 

泸水岸边的汉营里,案上高高地燃着两支大蜡,孔明坐在案前,细细地批阅着南中土人承上来的特产清单。

吕凯也在案前,满脸的喜色,“军师,你看南中之物,竟比天府之土不输,取用之,何愁大业不成。”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图策,看着吕凯笑笑,“  季平之言虽有理,然,而今却不可为之。”吕凯不解地看着他,“军师自到此,广结恩义,善待南中土人,他们自愿献出所产,为何不用?”

孔明站起身,背着手踱到帐口,望着满天的星斗,听着泸水幽咽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声又回过身来,“三月余,人心岂能真服?若未服其心而取其资产,是前功尽弃。”

“那,军师……”吕凯也站了起来。

“亮想报于主公,在此再留三个月。”

吕凯笑笑,“我想成都怕是也离不开军师吧。”

孔明摇摇扇子,“成都多有人才,不少亮一人。”

吕凯仍笑着,“左将军是离不得军师的。”

孔明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竟是颊上作烧,一霎时又想起离开成都前,刘备在他耳边说的话,“三个月不回来,我寻到南中去吃了你!”

吕凯不明所以,“军师?”

孔明的羽扇摇得急了,似要扇去些什么一般,忙快步走回案前,“亮……亮这就给主公修书一封,请明此事。”

说着便提起笔来,吕凯忙揭了砚磨墨。

正此时,中军官进来回,“启军师,辕门外,有典军中郎将刘封急见军师。”

哦?

孔明抬起头来,刘封?难道是永昌?他忙披衣站起,“快让他进来。”

 

刘封进帐,孔明急急地问,“公子,为何连夜赶来,可是永昌?”

刘封笑了,“军师勿忧,永昌无事,我是奉父亲之命,为军师下书来了。”

孔明更为惊讶,“主公?难道公子回成都了?”

刘封从深衣里拿出了信囊递给孔明,“非也,军师,想是父亲思念军师,如今,人已到了越嶲郡。”说明犹意味深长地看了孔明一眼。

“什么?主公到越嶲了?”孔明接过了信,暗暗埋怨刘备做事荒唐,可是不知为何,却又从心底里泛起一阵温暖。

他走到灯下,拆开信囊,信很短,写得仍是那样的霸道,“卿已误我三月,莫忘临别备之言语,见信如面,速速启程。”而那信囊深处,安安静静地卧着孔明被刘备摘走的那块玉。

孔明一阵心乱,面上又热起来。

一个情字,当真比任何机谋智慧来得要汹涌得多。

 

孔明稳稳心神,“公子,南中尚未平静,亮一时不能回师,有劳公子明日转告主公,让他暂回成都,亮再留三月,一定返程。”

刘封叹了口气,“唉,父亲千里迢迢来到这不毛之地,军师好歹也去与父亲见上一面,禀明这里的情况再留下,以慰父亲惜才之情。”

 

孔明沉思着,这数月来,他又何尝不思念刘备呢?可是大事未成,岂可因私而忘公。

他转回身,“亮若与主公相见,怕是主公一意要亮回师了。”

刘封低头想想,“军师可轻骑去见,大军不动,待与父亲相见后,言明大军无人统领,那时主公定会让军师回来的吧。”

孔明不说话了,默默地思考起来,而心却早就飞到了越嶲郡去了。刘封的话也不无道理。

他站起身来,“季平,安抚南中百姓的事,你先替我辛苦些时日,待我回明主公后便回,军中的事,由马忠全权负责。”

 

吕凯点点头,“军师何时动身?”

孔明想了想,“我安排一下军务,后天动身。”刘封跟上一步,“我和军师一同去。”

孔明点点头,命刘封下去歇息。

 

黑暗之中,刘封的指甲在拳头中掐出了血印,“成功了,成功了。”他的心狂跳起来,浑身皆是冷汗,不知道,昨来之时,那永昌城里安排的人马准备好了没有……

 

过了泸水,是一望无际的山川荒野,南中的荒泽野草丛生,灌木杂沉,山路又极其难行。孔明的走了几天山路,好容易有了些道,才坐上了单车。

几日的疲劳,使得他在车中沉沉欲睡。竟不知月上东山,夜色降临。

忽然间,听车外有些乱,孔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掀开车帘,见车前马上的刘封也警觉地回着头,“军师,好像有人声。”

孔明又静听了一时,“快走,这山路险峻,遇到南中的土人我们不识路径是要吃亏的。”

刘封一带马,“好,”吩咐着这一百多士卒,“快走!”

车又动了。可是,那喊杀声却越来越大起来。刘封在车外急急地叫道,“军师,不好,南中的土人流匪,军师先走,我带人去抵挡一阵!”不等孔明回话,那马蹄声却远了。

孔明暗思不好,中了刘封之计,他一把掀开车帘,对着驾车的马夫说,“弃车,步行!”

远处里火把人声更近了。

孔明跳下车,车夫搀着他往前走,忽然,乱箭如雨,汉兵应声而倒,一支利箭呼啸着飞来,马夫大叫“军师小心!”将孔明一推,那箭仍射在了左臂。

车夫与军兵拼死将孔明抢回车中,那车夫身中数箭,却忍痛驾车狂奔起来。

余下的兵士手执着长短刀枪,护在路当中。可怜对面箭如飞蝗,那些军兵无一生还。

刘封蒙着面,挥手命所部三千人奋力追杀孔明。

 

诸葛亮被箭射中,在车中咬牙叫那马夫停下,“刘封要取我性命,与你无干,放下我,快快逃命去吧!”

马夫仍奋力地驾着车,血快流尽了,他哽咽着,“小的就是死,也要和军师死在一起!”

刘封催开马,摘弓在手,狠命一射,那马夫心急,站在车前,正被射中后心,一个跟头翻下了车,这一来,那马长身而起,发了疯一般地猛跑起来,刘封在后紧追,却眼见着那马车在前面,轰然一声,就不见了踪影。

他带着人追到近前,才见,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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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42:35

第十二章

 

     滴漏声应着远处的梆子声,更敲出夜的清冷。

     刘备枕着自己的双臂仰倒在竹榻上,迷蒙着眼睛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该到了吧……

     也许明天,该给他一个怎样的见面礼?对,不要理他,冷冷地看着他,他呢?一脸没所谓的笑容,这个鬼家伙,他总有办法让自己装不成生气的样子。可是这一次,一定不能动摇,对,绝不能!

刘备翻了个身,月亮幻化成一张清俊绝尘的面庞。

要冷冷地对他,让他不守信义,让他撇下成都一去不返。

一句话也不要说,即使他展开那个让人发疯的笑脸,用那对黑灵灵的眸子活泼泼地向你表情达意,也不要动心!让他跟着自己,向他说着软话,央求着请他原谅。

“谁?谁在那儿?”

刘备没有睁眼,却依稀听到门口处似有微微发笑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一骨碌爬起来,这声音!

“孔明!”他兴奋地盯住了门首。

雪白的羽扇掀起了竹帘,孔明偏身闪进了他的视线。

“啊孔明!”

没有来得及着鞋袜,刘备踉跄着扑过去,一把紧紧地箍在了怀里,以至于让自己都难以呼吸。

他紧闭上眼睛,手狠狠地揪住那月光般柔滑的白衣,将那个修长俊拔的身子死死地按在胸前。

“该死的!”

哪有什么冷漠,刚刚想到的一切预演早就化做了子虚乌有。就这样抱着,仿佛要化成一个人。

扳住他的肩膀,不等他说话,就那么霸道地堵住了他的唇。

不许他挣脱,要让他细细体会所有的思念与***。

 

他挟持着他,拥抱着他,纠缠着他按他到榻上。不知道这个热烈无比的亲吻持续了多久。

等他痴迷地离开他,微微喘息地用手抚着他的脸庞时,他却发现,溶溶的月色在那双秋潭般地眸子里点映着泪光。而唇角的微笑却透露出几许苍凉。

“主公,你思念我吗?”

“你说呢?”

诸葛亮眸中的泪水像碧叶上的露珠,忽然顺颊滑落,而那月色一样的面上仍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主公……你会思念我吗?”

忽然间,心就像有刀子在搅动一般疼了起来。没来由的。

又一次狠狠把他收在胸前,唇在他光滑如水的颊上滑过,“再不让你离开我这么久!”

他感到,孔明的两臂也紧紧地扣住自己的腰身,有热乎乎的泪水渐渐地湿了肩膀。

“孔明……”

他温柔地扶开他,“你也是想我的吧?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孔明总是笑着,却从目中滑下一串串的泪珠。

“主公快回成都去……”

“明天,我们一起走。”刘备的手轻轻按在孔明的肩背上,吻着他颊上的泪,在他的耳畔梦呓似的说着,“既然彼此思念,让我们……今晚,一解相思吧……好不好……”

那笑容是那样的美丽。再没有别的词来形容。美丽绝伦的原因,是因为那里面蕴涵着些凄楚。

“孔明……”

他温存地抱着他向榻上倒去。

 

“大哥!大哥!”

张飞的声音破门而入,刘备紧张地一把抓过薄被将孔明盖住。

张飞提着马鞭大步进了屋,刘备闭上眼睛假睡,而在被底还紧紧握着那双修长的手。

“大哥!大哥!醒醒!醒来!”

 

“啊?”刘备睁开眼睛,张飞立在他眼前,“大哥,你私自跑到南中来,竟然不支会一声,要是出些意外可怎么得了?小弟知道这事,就跟来了!”

这屋子忽然就一下亮起来了,多了十数支大蜡,刘备竟然觉得口里发干,眼睛发涩。低头看看,身上的薄被被张飞掀了。

糟了,那,孔明?

他忽地一下坐了起来,直勾勾地望着张飞,“你?你?军……军师呢?”

“军师?”张飞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嗐,大哥,你是做梦呢吧?”刘备愣愣地望着莫明其妙的三弟。梦,原来是梦。可是,孔明身上细细的清新却仍然回荡在空气中。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还起身走到门首向外看看,清风月润,哪有良人?

“大哥啊,你这事儿,干得也太不着边际了吧!若不是子龙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

刘备长长出了口气,坐下来喝了一气水,“南中久不归王化,军师在此教化,我也来看看,过几天军师一到,我们一同回转成都。”

张飞抹着胡子点点头,正此时,听门外一阵脚步之声,“主公,有快马来报紧急军情。”

兄弟两个互相看了一眼,“让他进来。”

少时,一个精壮的小伙子满脸是汗地跑了进来,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主公,大公子刘封奉命迎接军师,在离此七十里的夹山峪遇上蛮匪,据悉,公子所领人马,不足五百,而匪患有三千人之多。请主公定夺。“

刘备忽地一下站起了身。

“马上点兵五千,俱要精骑,直奔夹山峪!“

 

 

刘备在夹山峪山道上,被映入眼帘的一幕布看呆了。

身中十数支利箭,僵仆倒卧的汉军兵士被山里的狼兽啃得不成人形。

刘封遍体是伤地被人用藤架抬着来到刘备的面前,泣不成声,“父亲,孩儿无能……孩儿该死!中了南匪的埋伏…………

“军师呢?孔明呢?“

刘备抓住藤架狠命摇着。

“军师的车……被南匪射中……马受了惊,军师……”

刘封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刘备觉得,只有一颗头颅还是自己的,其余的百骸四肢全都荡然无存。他只是直盯着刘封。

张飞一把揪住刘封的胸口,“快说,军师怎么了?”

“三叔!”刘封哭出了声,“你杀了我吧!军师的车,翻下悬崖去了!”

刘封还说了什么,刘备却听不见了。冰凉的东西顺着额头往下爬着。耳边的鸣声响得如号角一般。

只是看见,张飞、刘封、兵士们都围着他大呼小叫着。

他摔倒了?

突然腾身而起,拔出了宝剑,“给我找!给我把这片山挖倒!给我把这树全都砍掉!”

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刘备的眼睛红了!

 

随着军兵来到那摔下孔明的悬崖。一个木车轮卡在石缝间,中轴断裂。

“孔明!!孔明!!”

他向着谷底大声地叫着,只两声,便再不能出声,他把嗓子生生喊破了,换来的只是山间的幽幽袅袅的回音,

“孔明——孔明——”

“下去!给我下去!”他抢过向导身上的绳子,手忙脚乱地往自己的身上系着,嘴里喃喃着,“孔明,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我来了。”

向导为难地看着他,“这崖壁陡得很,有五百多丈,哪个下去能活着上来?”

刘备忽然像个疯子一样揪住这个向导的衣领,“下去!都下去!找不到孔明,你们都得死!!”

“父亲!!”

刘备回过头,刘封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他向着刘备伸出了手,“孩儿前几日已经命人从下面找过,只有这个,还有……军师的几片衣袍……军师……军师……怕是被山里的野兽……”

“不!不!你不要再说了!”

刘备惊恐地摇着手,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从刘封的手里接过一些碎片,在手心里一点点的摆齐,是孔明的玉。

刘封挥挥手,一个军兵抱着一个包袱走上来跪在刘备身前,刘备颤抖得不成样子,那军兵便替他打开了,那是一件沾满了血迹的白衣,是一件不成样子的,鹤氅的碎片。

刘备一把抢过那堆衣物,脸忽然涨得青紫,紧接着,一口紫色的血就喷在手里的衣服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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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王梦思明 2010-06-14 21:43:20

第十三章

 

“孔明!孔明!”

眼前迷蒙着,那个白衣若仙的孔明仿佛就在不远的地方款款而行。

“怎么回事?告诉我真相!”刘备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可是腿却像灌了铅一样的沉。他只能眼看着那白衣渐行渐远,消失在一片葱郁之中。

“孔明!不要走!”

 

“大哥!!”张飞的涕泪溅了刘备一脸,那虎目尽是血红色,他的一双大手紧紧地按着昏迷不省的兄长,看着他干得爆了皮的嘴唇里,不时发出模糊的呼唤。

“封儿!”

张飞拧着眉头转过了脸,刘封的臂上缠着布,颤颤地从座位上往起站,张飞用手一按,他咧着嘴又坐回座间,“三叔父……”

“你们看没看清是什么样的人劫了车队?”

“黑暗之中,只看见,是蛮人的服饰,也不甚整齐,想是久居山林的强匪……”刘封的表情极其痛苦。

“强匪?”张飞的大眼瞪得铜铃相似。

“料想这一股乌合之众,怎么能把咱的精兵拦杀殆尽?”

刘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三叔!是我无能,南人久居山林,熟悉地理,我,我实在被他们围得迷了路……”

张飞还欲再问,忽然,床榻上的刘备轰然地坐了起来,大瞪着两眼,“孔明!”身子摇晃着险些扑下床来。

张飞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刘封也抢步上前,扶住了刘备的肩。

“父亲,父亲。”

刘备大口地粗喘着,在众人的呼唤声里转动着眼珠,终于定格在了刘封的面上,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腾身坐起,死死抓住了刘封的手,“孔明找到了没有?找到了没有?”

“父亲……”刘封的眼泪大串大串地往下流着,“自那日遇到强匪,孩儿拼死相搏,后来,手下杀出重围求得附近的驻军,蛮匪散去,孩儿立刻派人寻遍山崖,可是……可是……”

刘备掀开了被子,软着腿下床,苍白的唇颤抖着,“不行,我要去找他。无论如何要找到他。”

“大哥!你先坐下。”张飞按着刘备的肩,“小弟已经派了三千人分头去找,大哥放心。”

刘备感激地攥着张飞的臂膀,“好兄弟……”说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地滚下来,“张贴榜文,命此地南人助我等寻找,不管找到的是什么……”刘备说到这里,痛苦地闭起了眼睛,“皆赏万金!”

张飞点着头,“大哥,小弟这就去办!”

刘封也跟了过来,“父亲,孩儿这就命画师去做出军师的影像,张出榜文。”

“好……好……”一缕苍发从刘备的斑白两鬓挂了下来,这老人一霎时显得这样无助与可怜。

他扶着案颤颤地往起站,“备马,三弟,随我去寻他……”

“大哥,你不能去……你不能去!”

也许是用力太猛,刘备被张飞掼在了榻上,他虚弱得支着身子,满是泪水的眼睛乞求地向张飞望着,“让我去救他,让我去救他……”

张飞抹了一把眼泪,大喝一声,“医官!看好我大哥,若是离了这里有些差错,老张回来拧下你们的脑袋!”说着,看也不看刘备,大步走出了房门。

 

密室内,刘封一脸的阴郁,向着垂头立着的亲兵半眯着一双阴森的眼睛,“还没有找到?尸首呢?”

“回将军,只在半崖上找到了碎衣,还有衣服里的碎玉片,别的,就真的没找到,当地的土人已经找了三天,山下头也去了,没发现尸首。”

刘封握着拳一下一下地敲着下巴,“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亲兵咂着嘴,“将军,这荒山野岭,怕是早让野狼叼了。”

“哼哼,”刘封冷笑着,“叼了?就是带人骨头的狼粪,也要给我弄回来!否则,我要你的脑袋!”

亲兵慌得忙施了礼,“是是,小的一定再去细找!”

刘封烦躁地摆了摆手,待亲兵走后,忙提笔给远在成都的法正修书。

看着那几行字,他笑了,身在蛮夷,却仿佛早已置身在温润美丽的成都城。

“诸葛亮生死未卜,料无生还;左将军吐血卧床,命不久矣。望大人在成都,早做准备。”

 

 

晨雾笼罩着苍茫的大山,一缕缕的炊烟从洞穴之中飘出来,带着特有的湿润之气。

石洞外,蛮女阿蓝提着竹筒子去汲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慢吞吞地走上来,“阿蓝,你阿爹救上来的那个汉人醒了没有?”

阿蓝回头向洞里望望,“摔得好重,阿爹说是活不成了。醒,好像是醒了一次,只不过,他听不懂咱们说什么,再加上,血流得太多,就又睡过去了,三天了,什么也没吃,阿爹说如果再不吃东西,可能要死的。”

老人皱着眉,没有再说什么,背着手进了洞子。

阿蓝爹正在草垫子前半跪着,手里端着一个竹筒向躺在那里的人口中喂着清水。

水灌进嘴唇,很快又顺着消瘦而好看的颊流了下来。

老者摇着头,“唉,多俊气的一个后生……”

阿蓝爹也摇头叹息着。

老者又掀起盖在那人身上的兽皮看了看,“唉,这手脚怕是全断了……这些草药不管事……”

阿蓝爹担心地说,“胳膊上还中了一箭,我看是遇上了歹人。再请不来巫师给他跳神,我看他是活不了。”

二人都不说话了。

阿蓝背着竹筒进来,放下掠掠长发,“阿爹,我看,你还是把他抬到秃龙山去找那个汉人老爷,兴许能救他一命。”

阿蓝爹抬起眼看看,“秃龙山要走二百里山路,他这个伤,不行吧。”

老者站起来,“阿蓝说的有道理,多找几个人,弄藤子编个架子,把他抬上,秃龙山的那个汉官老爷有药,说什么也能听懂。”

阿蓝爹还在想着,阿蓝已经站起了身,“我去村里找人。”

 

 

秃龙山的山沟里,竟有一座竹屋。这在南人的眼中,就是天堂一般了。

竹屋的外面,几个南人在田里锄着什么,阿蓝爹用手撑在嘴边打了个呼哨,锄地人抬起了头,“奇里伯,这是做什么来了?”

“你家汉官老爷在不在?”

“在。”

 

沾了血的藤架放在了竹屋里,等了半晌,汉人老爷从后屋踱了出来,南人见了他,就合身爬在地上。

汉官亦着蛮衣,头发半披着,“什么事找我?”声音拉得长长的,是用蛮语讲出来。

“老爷,奇里上山采药,救了一个汉人,伤得不轻,三四天不吃不喝,怕是不行了。请您给看看……”

汉人向着藤架瞟了一眼,兽皮盖住了那消瘦的人。

他甩着手踱了几步,用手指捏着一角轻轻撩开,一霎时,他愣住了,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死死地盯住了藤架上的人。

“你们在哪里发现的他?”语气急了起来。

“夹山峪的断崖。”

“他说过什么没有?”

“醒了一次,什么也没有说。他也听不懂我们说什么。”

“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个人?”

“只有我们村。”

 

汉人又看看藤架上的人,唇角边荡起了一丝可怕的笑意,“你们把人留下,谁也不许乱讲,讲出去,会有灾祸降临。”

南人们面面相觑,吓得变了脸色。

汉人挥挥手,“到外面,让阿祥给你们挑一担神米。”

南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汉人死死地盯住了藤架,“来人,搭到后面。”

 

兽皮掀开了,一双骨感冰凉的手抚上了诸葛亮的面颊,阴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一般。

“诸葛军师……诸葛军师……你,还记得我吗?”

手掐住了下巴,昏迷中的人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我……”

低下头,对着孔明的耳际,“就是被你杀了兄长!贬到这个鬼地方,活得像个野人的,彭寿!”

浓密的睫覆着眼睛,连轻微的颤动都没有。

“还是那么可人……”手顺着颊抚到了耳后,又爬到了脖子,“当初,就因为我喜欢你,落得全家被你杀死?你想得到今天吗?嗯?”

手用力,昏迷中的人张开了嘴,眉皱了起来,呼吸开始困难。

“不……”松开了手,“不会让你这么死,你就是我的!老天爷还是把你送来了!哈……”

阴冷的笑声让人股战。

彭寿把脸紧贴在那毫无血色的脸上,“快死了,还是这么美……快死了,还是我彭寿的玩物!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的,诸葛军师!”

疯了一般地撕开了套在身上的兽皮,彭寿几把解了自己的蛮衣,狠狠地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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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梦思明 2010-06-14 21:56:25

第十四回:

 

     欲火难熄的彭寿像一只饿疯的公狼扑向了毫无戒备的猎物,可是让他意料不到的是,他太过孔武的动作,直接让草榻上的人在喉咙里闷闷地出了一声,之后,顺着口、鼻,紫黑色的血便汹涌而出。

彭寿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跳了起来,急匆匆地向着后头高声说着蛮语,屋后垂着头小跑着出来了一个俊秀的蛮族的小伙子,看到这一切,惊得大瞪着双睛看着彭寿。

“快去找龙格巫师!”彭寿吩咐着,那小伙子应了一声很快地消失了。

彭寿慌手忙脚地从屋里找来了一些破布、清水,替诸葛亮擦拭着。他额上冒着冷汗,嘴唇也哆嗦着,“诸葛亮!听着!说什么也要给老子活着!老子还不知道你是个啥滋味儿呢!”

 

没一盏茶的工夫,小伙子领着一个穿着黑衣,挂着禽羽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彭寿比比划划地向他说着,那个格龙巫师来到了床头看了看,便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掏出了一些草药给了那蛮族小伙,又唧唧哝哝地说了一阵,小伙子点着头,便把那草药放到了灶膛里,少时便取出了草灰,格龙取了,化在一个竹筒之中,捏着孔明的口唇灌了下去,又把余下的草灰在他的全身的伤处涂了个遍,紧接着,就闭起了双眼,从腰里摘下了串铃,煞有介事地跳起了大神。

 彭寿却无暇看他装神弄鬼,只紧紧盯住诸葛亮,说来也奇,那草灰灌下去一会,紫黑色的血竟是止住了。

他一把扯住了闭目跳神的巫师,用蛮语问:“他能活得了吗?”

巫师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他是上天派下来的神仙,他不会死。”

彭寿哼了一声,“那,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格龙回过头,“我们这里没有药能医他的病,我的法力也没有他大,但是我知道,他周身有很多处骨头断了,如果有一点点触动,那身体里的断骨,就会扎在内脏上,让他受伤而死,那冒犯他的人,是会受到上天谴责的……”

彭寿沉着脸看着他,半晌他点点头,转身对着那蛮人小伙子叫了一声,“阿昌,你送格龙大师走,带上院子里的白鸡让大师敬神。”

看着他们的背影,彭寿失望地回过身来看着草榻上的人,伸手掩了掩衣襟,头脑开始冷静了下来。

这遍体是伤,生死未卜的诸葛孔明,是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的?他来南方平定兵乱,早就听说是节节取胜的,绝不会是兵败致此,那么,他是失足落下了山?

彭寿呼地站了起来,“坏了,如果是失足,那此时此刻,汉军不知要如何去寻找这位大军师,我若是方才一时鲁莽,岂不被刘备千刀万剐……”想到这里,他又摄手摄脚地走到榻前,掀起了薄单子看着那些黑乎乎的草药。

正此时,阿昌进来了,盯着彭寿的面庞,眼睛里竟是露出些许妒意。

彭寿抬起头,不奈烦地挥挥手,“去去,把院子里的那只母鸡杀掉,放到火塘的竹筒里炖上。再去山下,换些个草蘑菇回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扔给了阿昌。

阿昌撇撇嘴,“那只鸡婆要生蛋了。”

“少啰嗦!救活了这个人,让你天天喝鸡汤,野人!”

阿昌又看看孔明,“你就是看见他好看。”

“哼。”彭寿笑着站起来,走过去揽住了阿昌的肩,“怎么?你忌妒了?”

说着用手摸着他的脸,紧接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我倒是想啊……可惜,他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刘备那个老龙阳!”彭寿咬牙发着狠。

阿昌有些好奇,“刘备……那不是……益州的新主人……”彭寿点着他的鼻子,“小野人,你还知道的不少,就是他!”

“刘备……也有你……你这个癖好?”

彭寿走到榻边,贪婪地望着诸葛亮,咂咂嘴,“他可真有福气呐……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对诸葛亮的意思!”

“官爷,”阿昌认真地看住彭寿,“那我们要怎么做啊?”

“先保住他的命,然后,去向刘备请功,兴许,那个时候,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带着你去见识见识益州的繁华景象。”

“好啊!”阿昌兴奋的跳了起来,“我去给他煮鸡汤。”

小伙子矫健地推开门往出走,彭寿又叫住了他,“一会儿让寨子里的阿泉爹到越嶲郡去请个汉人医官来,带上寨子里的特产,带上重金。”

“知道。”

 

     越嶲郡里,这段时间到处是一队队来来往往的军兵,忽而出了城,忽而又进了城,闹得人心惶惶。

   城楼上,刘备形容枯槁,眼睛里血丝布满地眺望着远方。每一次探马的出现,他都会迫不及待地迎下来,但是每一次都会绝望地挥手离开。

 

军师失事的消息被压着,但这样的大事,重要的人物还是知道了。吕凯从泸水赶来了。法正和赵云也从成都秘密赶来,他们安慰着刘备,寻找着线索,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

 

刘备瘦得失了形,法正嗫嚅着几次请刘备回成都,刘备只是枯坐着,手里抚着那几片残玉,喃喃着,“我要在这儿等他,他没有死,我一定在这里等他……”

 

暗夜里,秘室中,刘封与法正却笑在了心里,他们举起了酒杯,“诸葛亮想是早就变成了狼粪了……”

刘封喝得脸红红的,眼睛里是一片兴奋。

法正慢慢地饮了一口,“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真是天助我也……”

“你看看刘备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刘封笑出了声,法正忙示意他低声些,刘封点头捂了嘴,咽下一口酒,小声地说,“你看那副样子,怕是活不了多少日子啦,真没想到,大人你真是一箭双雕,佩服,来来,我敬你!”

法正微笑着饮了一口,摆了摆手,“公子,越是到了这关键时辰,可越是不能大意啊,你要比从前,对主公更恭顺,更孝道才对,别忘了,成都那个虽然愚钝,可是,必竟是亲生的骨肉呐……”

刘封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哼!行!为了将来的大业,现在,我什么都能忍!”

 

刘备的寝室中,一盏残灯在微风中摇曳着,门微微开了,“孔明!”刘备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直直地看向门首。

赵云叹了口气,迎住刘备挽住了他。

“主公,是我。”

刘备仔细地认了半晌,“子龙……”叫了一声,眼泪便泉水似的涌出来。颤颤地回到了座位上。

 

赵云用手扶着他的两臂,眼睛也红了,“主公,军师……下落未明,可是,我们岂可置国事于不顾呢?就是军师在这里……他也不会赞成主公如此消沉的……”

刘备摸着手里焐热了的玉片,“我知道……”眼泪一滴一滴地洒在玉上,他用手指擦着,“他不喜欢我这样……我知道……我知道……”刘备攥紧了拳,把它贴在了脸上。

“主公还是先回成都……,留云在此,继续打探军师的下落,若是,一年之中,尚不得知……主公……”赵云的两行热泪也流了出来,“主公还是应当,为军师着办后事……”

脸贴着拳狠狠地摇着,涕泪顺着指缝挂下来,“他没死,他不会死……是我,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催他,他怎么会那么急着与我相见……”

“主公……”赵云死死握住了刘备的手,这时候的主公是如此的可怜,赵云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安慰他好。

“子龙,你心细,留下来陪我继续找,让益德回成都去,前方的军务有汉升和孟起,料想无事,成都有董和刘巴他们……”刘备吸着鼻子,缓缓站起身。

赵云沉思着,终于点点头,“唉,只得先如此了。”

 

 

清静的蛮家山寨,一声声的鸟啼映得山谷越发幽深。

“官爷你看,他醒了。”

阿昌惊喜地叫着,榻上的孔明渐渐地睁开了眼睛。

彭寿既惊且喜,犹豫着来到了榻前,对上了孔明的目光。他有些闪烁其词,“啊……嗯……诸葛军师……你醒了?”

孔明无语,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茫然一片。

“军师,你不认得我了?”彭寿有些不相信似地,离孔明近了些。

“这……是哪儿……”模糊不清的字音吐出了干裂的口唇。

“这是蛮人的领地,火龙寨……军师还认得我么……我是……我是被贬到这里的,彭寿……”

孔明盯着他,眼睛定定地一动不动,而他的脑子里,却乱哄哄地一片嘈杂,忽而是火把一闪,忽而是马车腾空而下,忽而是密如急雨的箭矢……

脑子忽然像是要裂开一样疼,他紧闭了眼睛。

“军师……军师……”彭寿马上从案子上端起了药碗,用木勺喂进孔明嘴里。

这一阵疼痛过去,孔明再次睁开了眼睛,“我……我是……我是谁?”

这句问话让彭寿愣住,他端着碗,木然地笑着,“诸葛军师,您,您……”

“诸葛军师……”孔明口中喃喃着,“我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孔明想试着撑起身子,可是浑身哪有半点力气,刚刚动了动,手臂上,肋骨上,腿、脚便像要断了一般疼得他冒出了冷汗。

“军师啊……”彭寿按住了他,“不要动,军师想是摔下山了,您的身上,有好几处骨头都断了,若不是白龙寨的采药人救了您,也是您命大,卡在了崖缝里,您,您早就没命了。”

“我……”

孔明狠狠地闭起眼,咬着唇回忆着,而乱糟糟的脑子里,只有那火把,那马车,那箭雨,其他的,竟空空如也。

他痛苦地摇着头,“我是谁,我是谁?我要回去!”

彭寿手足无措,诸葛亮昏沉多日,这样的摆动,一阵头晕目眩。禁不住又失去了知觉。

 

彭寿安抚住他,擦擦头上的冷汗,“难道,他这一摔,竟然把一切都忘了不成?”

他站起身,“阿昌,阿昌!”

阿昌不解地望着他,“官爷。”

“去,准备行装,明天,你到越嶲去一趟,去报告守城的汉军,就说,你找到诸葛军师了,让他们快来认人。”

“好,官爷不去吗?”

“我给你写一封信,你交给他们的守城将领就好,我要在这里看着他。”

说着,彭寿铺开了兽皮,挥洒起来。

 

越嶲郡,阿昌蒙蒙撞撞地寻找着,他也不知哪里是守城将领的府第,他只得把那封信交到了守城士兵的手里,而守城的士兵又带着他来到了统兵的,刘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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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5
米儿 2010-06-16 01:42:16
又從看了這文 好喜歡這個 矜持卻也坦率的亮 夢姐姐  也填填這個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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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斜阳:借这位同学的沙发用一下,整理梦姐后面每次更新的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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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6
紫鸢 2010-06-16 02:56:14
好文~~~~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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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7
天上游客 2010-06-16 08:36:32
看得很开心,但没了……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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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8
曾许微臣水共鱼 2010-06-18 00:01:05

没有完结呢 mark住 真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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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9
妹超疯 2010-06-18 23:23:23
又是坑啊,玄亮的坑真多。可怜的军师不会失忆连主公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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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0
远山寒 2010-06-19 01:40:29

看到最后,反而不那么生彭寿的气了,这人还没有到良知全部泯灭的地步。
只是信到了刘封手里,可怜的军师估计要想见到主公还得有一番大波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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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1
三尺红绡 2010-06-25 20:54:11
卡住了真是痛苦……刘封太讨厌了……玄亮快见面吧快吧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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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2
chicpac 2010-06-28 04:06:24
大人填坑吧,这么多坑...真是虐的我今夜无法入眠了...捂胸仰面45内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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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3
未央 2010-06-28 16:50:54
天,又是一个坑
大人啊,你的文写的好
但坑也太多了吧,看一个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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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4
但丁的被雷 2010-06-28 22:36:15
啊……

又是一个坑……

lz别忘了填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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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5
2010-06-30 21:45:34
坑啊坑………………
刘封什么的最讨厌了~~~~
亲爱的LZ 快更啊。。。。。。。。。。
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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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6
聚荣堂的海岸 2010-07-06 09:57:15
啊啊啊,快填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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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7
2010-07-07 10:26:05
这篇比大人的<逝水>让我看的更有感觉那
刘备在这里也没那么自私
彭寿到是越看越有感觉
色,恶,贪却敢爱敢恨的人!
最后结局会否是彭寿为保护军师而死那?
死前对军师说"我这样一个人,一生难得真爱过谁"之类的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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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8
聚荣堂的海岸 2010-07-11 13:13:14
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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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9
王梦思明 2010-07-11 14:08:19
那好吧,填完逝水就填这个吧。

嗯嗯,逝水里的先主就素一个变态,彻底地悲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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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30
2010-07-11 14:33:09
抱抱楼上的!
我很期待的就是先填《逝水》,再填此坑!
周末真好!大家们都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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